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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清冷如月光。风吹着梧桐树上的残叶噼啪作响,但手机信号却无比清晰,让此后十几秒的沉默漫长得像永无休止。夏小橘多希望电话可以忽然断线,便不必继续这尴尬的对话。在心中隐匿挣扎这么多年,一句昭然若揭的“我喜欢你”,竟这样难于启齿。大概便是因为潜意识里已经预料到,将会有这样狂风吹飞絮般的下场。“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什么。”他继续说,“只有你自己能帮自己。”夏小橘心中凄恻:“你是不是觉得,你能挺过来,我也就能承受得住。”程朗默然。“是,”他说,“没有人能事事如愿。而且这样很好,你会明白,不管怎么样山盟海誓,情侣都是有可能分开的。但是好朋友,是一辈子的。”屡战屡北,夏小橘实在无力再和缘分争抢什么。她倚在墙上,轻声说:“是啊,你说的对,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挂上电话,关掉手机。她的背脊贴着墙缓缓滑落,抱膝蹲下。心里有一部分被生生剜下去,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一夜的月光就栖息其中,在每一个起风的夜里,都会低声呜咽。一直努力给他慰藉和力量,无它,只凭一颗爱他的心而已。而他都不要,都不要。夏小橘在冷风中抱紧双肩,它们那样单薄,像瑟瑟的一片叶。此刻,她站在深秋那夜表白过的转角,抚摸着青灰的水泥墙上的影子,似乎那就是当年微微颤抖的自己。那是和程朗走得最近的时候了,然而用尽全力,依然有得不到的幸福。我们就是两条平行线,永不分离,也绝无交错的可能。路灯闪过一道弧光,忽然灭了。于是一切都不存在。夏小橘蹲在地上,想哭,却没有泪水。今天也并没有失去什么,不是么?从来都不曾拥有的东西,也就谈不上放弃。(7)夏小橘到家时,林柚已经回来多时。“怎么这么快?”“要问你怎么这么慢。手机也关机了,找都找不到。”林柚说,“本来想和你吃告别晚餐的,但实在饿得不行,就在楼下随便买了点。”“程某人也太小气了,都没有请你吃顿饭。”夏小橘嘟囔一句。林柚浅笑:“今天能见到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很想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不是下决心将自己解脱出来么?夏小橘攥紧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明天送你么?如果他去,我就不去了。”“咿,他才不会去。”“哦,是啊,我忘记了,他明早的飞机。”“即使他不赶飞机也不会去。”林柚摇头,“我觉得他变了好多,再也不是当初为了见我一面,在舞蹈学院门前走几个来回,假装邂逅的高中生了。”“那是,已经这么多年了。当然不会有小孩子的举动了。”“不,我是说,他已经没有那种‘非你不可’的执着了,怎么讲呢,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比以前豁达了。”林柚侧头,“他说,很高兴又见到我,祝我好运。我们在楼下喝了杯咖啡,简单聊了两句,就说再见了。推门出去时,真觉得云淡风轻,一切都过去了。”“有那么一瞬,我忽然想了很多可能性,比如,如果当初我没去西安,是不是现在还会和他在一起。说实话,有那么一丁丁的小失落。”她拇指食指捏在一起,“不过更多地是欣慰,看见他谈吐自如、踌躇满志的样子,我就没有那种歉疚感了。小橘,真的要谢谢你,今天带他过来。”夏小橘望着林柚清澈的双眸,如坐针毡。“不,别谢我。”她绞着手指,“其实,我是有私心的。不论是真正释怀,还是继续追求,我希望他能幸福快乐起来,而不是封闭在对过去的回忆里。”“私心?他?”林柚讶然。“是啊……我一直都希望,他可以开开心心的。”夏小橘语气凝滞,“不仅仅,是好朋友的关心。”“原来是真的……”林柚勉强笑笑,“你们……”“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夏小橘连忙摆手,“我们从来都只是朋友而已。”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林柚问起,便将往事一桩桩讲给她听,似乎这样才对得起她对自己的知心信任。而林柚只是凝思,数次几欲开口,又付诸一笑。“我今天好累,大概因为面试跳了两个小时吧。”她转身换好睡衣,将发髻拆散,“你也早点睡吧,昨天肯定没休息好。”熄了灯,夏小橘站在窗边,望着林柚侧身而卧的背影,试图设身处地体会她此刻的心情。如果邱乐陶多年来喜欢大土却不告诉自己,是否有被隐瞒的欺骗感?但不同的是,她和大土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没有可比性。大概真是缺少睡眠,脑中一片空白,一闭眼,谁的模样都想不起来。思绪杂乱,压得肩颈都酸痛起来。清晨起来,林柚的床上空无一人,凉被整齐地叠在床头。夏小橘一惊,不知她是否已经不辞而别,四下环顾,旅行箱还在屋角。门锁悉悉簌簌转了一圈,林柚用膝盖把门顶开,手里提了三五个塑料袋。“喂,吃早餐了,有豆腐脑、油条和茶鸡蛋。”夏小橘去厨房拿了碗筷,一面用手把睡乱的头发随意拢了拢。确认了列车发车时间后,再没有什么可说,两个女生安静地吃完早餐,提了箱子出门打车。因为不是运输高峰期,卧铺车厢旅客寥寥。二人找到林柚的床位,一同把箱子举到行李架上。夏小橘买了两瓶绿茶,林柚接过,拧开又旋上,轻声道:“我有时会想,自己做人还挺失败。”“为什么这么说?”夏小橘一愣,咬咬下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不,我是隐瞒了,但本意不是要骗……”“明白,只是不知怎么开口。可是,我也太迟钝了。”林柚自嘲地笑,“程朗说的对,无论喜怒哀乐,我都活得太自我了。比如,作为好朋友,我竟然察觉不到你的心事;就算有人和我说过你对程朗很好,我也没多想,因为你对所有人都很好。我只看到自己的苦闷,却从来没帮你分担什么……”“是我不好。”夏小橘打断她,“每次你和我讲心里话时,我都很心虚,觉得自己没有朋友之间最基本的坦诚。而且我很怕,怕自己说了什么,就在三个人之间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怎么会呢。”林柚十指交叉,举高双臂抻了抻,感叹道,“只能说,真是复杂啊。我有时想,如果能永远停留在十五六岁多好,无论辛酸还是甜蜜,所有的小情绪都挺浪漫的。”说罢转头,向小橘眨眨眼:“当然,现在这样也很好,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朋友始终都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