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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约翰死的当晚,他贩货得来的那批金条不翼而飞,事后各方人马封锁渠道,不见其运出上海,各大钱庄怕惹杀人之祸,也没人敢接融金条的买卖,当时这金条足有八千根,无论运送还是藏匿都极麻烦,故外界都认为这金条仍在本埠,然而沪上好些组织找了几年,始终不知其藏到了何处。”“八千根金条。”红豆简直惊讶,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足以令人疯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攒这么多金条,当年那名叫约翰的美利坚商人究竟贩卖何物,一想可知。贺云钦讥笑道:“为了找这批金条,这些年来,各方力量寻遍了上海滩每一个角落,差点掘地三尺,然而十来年过去,这堆金条的下落始终成谜。”“你们怀疑金条藏在这几所闹鬼的洋房里?”贺云钦笑了笑:“沪上近年来谣传闹鬼的洋房就这么几所,我起初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从白海立和史春丽的死来看,显然有人对这个说法坚信不疑,头些年,为免金条还未挖出来就遭了毒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今年战事南侵,沪上军防吃紧,自然又有人记起这批金条的下落,一方人马要用其来救国救民,另一方人马要用其来卖国牟利,各方势力伺机而动,所以洋房才接连死人。”红豆听了这番话,何止惊讶,简直震撼,不怪贺云钦从不让她过问洋房的事,原来这件事早已跳脱寻常人的掌控范围,根本是一场凶残至极的逐利游戏。错愕之余,她愈发好奇,如果这人真认识舅妈,也不知以什么身份进行蛰伏?想来极平凡,因为哪怕舅妈为此差点丢了性命,依然没怀疑到那人头上。再看贺云钦,他神情轻松,直如跟她闲聊家常。贺云钦看出她的不安,皱眉道:“你看看你,你非要问,问了又担心。”红豆摆摆手,承认自己仍有些发懵:“你、你先让我好好理一理。”不知为何,也许是出于对贺云钦能力的信任,她不安归不安,并不见得多恐惧。这时贺公馆到了,贺云钦停好车,望着红豆,故意拿话打岔道:“红豆,你这两日有点怪。”她纳闷道:“怎么了?”贺云钦摸摸下巴,粲然一笑:“更懒了,也更胖了。”“贺云钦!”红豆哭笑不得,“我都担心死了,你还有闲心取笑我。”突然有名下人笑着迎上来道:“二少爷,二少奶奶,你们总算回来了,四小姐在房里等你们,有话要跟你们说,太太也在。”第87章红豆拉高贺云钦的袖子,低头看他的腕表。十一点了,贺太太也就罢了,贺竹筠身体羸弱,鲜少有深夜还未歇下的时候。看来是有急事要同他们商量。到了四妹房间,贺云钦习惯性地先敲敲门,听里头不知谁应了一声,这才推门而入。才十一月,屋角的小壁炉已经生了火,一进门便有一股裹着馨香的暖意拂面而来。贺竹筠身上还是白日那套洋装,脚上倒换了双水粉色软缎拖鞋,整个人伏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母亲说话,听到兄嫂来了,并未回头。贺太太歪靠着荷色天鹅丝绒沙发,身上妆饰皆在,獭绒披肩,墨绿色蜜绒旗袍,手边搁着一碗未动的燕窝粥,表情恬和。贺云钦回身关上门,讶道:“妈,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贺太太不理儿子,只关切地问红豆:“听说舅太太在学校里被刺伤了?”红豆挨着婆母坐下,点点头:“人刚送到诊所,舅妈吓得不轻,伤口做了缝合,好在未伤到要害,休息几日就无大碍了。”贺太太拍拍胸脯,心有余悸:“没事就好,查出来是什么人做的?”“王探长他们正在查,不过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线索。”贺太太道:“明早我让余管事备一份礼给舅太太送去。出了这事,话剧怕是演不下去了,也好,现在外头不太平,你和竹筠晚上少出去走动。”红豆笑着未接话。局势一天比一天差,同学们满怀爱国之情,然而囿于学生身份,明面上能做得委实有限。除了传统的剧目,剧社常编些新话剧,目的无非是痛骂侵略者、讥讽卖国贼,台词预先经过润色,编排得极用心,渐渐的,名气在上海几所大学里传开,每逢学校开新戏,前来观看的观众不在少数,其中不乏社会各界人士。遇到风声紧的时候,免不了会有人来捣乱。学生们经过这一两年的锤炼,早已处变不惊了,今晚这样的事虽然少见,但也不至于吓得关闭社团。她不便反驳婆母,只得笑道:“母亲说得是,正好这幕戏演完了,接下来我们打算好好歇一歇。”贺云钦见meimei只顾趴着不说话,早走到床边:“二哥和二嫂来了,怎么招呼也不打。”贺竹筠这才慢慢直起身。她的脸颊原是有些苍白的,因刚才一直压着床褥,变得粉扑扑的,坐起来后,望着贺云钦,嗫嚅道:“二哥”。贺云钦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下人进来送茶,几人都不说话了,等下人退下,还是贺太太开口:“晚上你刚把你meimei送回家,段太太就来了。”段太太?红豆想了一想,才明白婆婆指的是段明漪的母亲。“段太太先是拉着你四妹看了一晌,接着便跟我扯了几句家常,后来就提起她的娘家侄子刚留洋回来——也就是盛博轮船公司的盛少爷,说这人今年二十多岁,模样学问都好,听她的意思,是想给盛少爷和你meimei提亲。”“盛家?”贺云钦脸色的笑意淡了下来。贺太太道:“盛家这几年早大不如前了,段太太头些年为了帮衬娘家,没少贴钱进去,谁知经营不善,连带段家也损失了不少。段家的几个公子空会念书,论起主事能力,那是一塌糊涂,这些年下来,无论盛家还是段家,都只剩个空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