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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那个承诺。“人死如灯灭,陛下曾经的承诺,全都忘了么?”她至死都不曾学会溜利的汉话,仍还是生硬的口音。归元帝一个仰倒,太子上前去扶,却叫他伸手挡开。赵荡站在楼下,抱着件裘衣,亦在看自己的父亲。身为长子,那个皇位,皇帝当年曾承诺给他。他动这样大的干戈,逼如玉上去一舞,也不过是想叫那健忘的父亲,想起他曾经的承诺而已。第80章公主2张登是多年战将,不比归元帝长期案牍伤了视力,目锐而敏,只需一眼,便知道台上那跳舞的女子是他的二儿媳妇赵如玉。三十年前,在黑水沼泽湿地中,对着篝火而歌的那个欢畅的夜晚,它又重现在他面前。美人未及白头,名将早已卸甲,回首过往烟云,如今已是年青人的天下。当初,张登就曾有疑心,因为赵大目的关系,心疑赵如玉或者与花剌女子有关。还曾派庶子张诚着人往秦州府细细打听过此事。此时再回想当初张诚的欲言又止,张登心中莫名一阵欣慰,不是一母所生的孩子,他却也千方百计替二哥隐瞒此事。一家人的和乐,是兄弟间的和乐,就此来论,区氏虽治家不严,几个儿子倒还算争气。想到此,张登也是爽朗一阵笑,带头先鼓起掌来。能得再看同罗女子舞一首好姝,愚痴家翁,他为了几个儿子的前程仍还打算继续做下去。想着念着,真想吻他千遍万遍……歌声响彻四野,所有人都站到了围栏前,齐目盯着云台上香肩半露,纤腰如蛇的公主曼舞。赵荡身在云台之下,隐于黑暗之中,仰望着归元帝,看他推开太子赵宣,目光四处搜寻,便知他是在找自己。张君自角楼旁的楼梯上往下走着,赵荡凭空遥遥伸手,侍于皇帝身侧的文泛之便小跑着去追张君了。两旁大火相围,如玉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跳出了一身的汗。一舞已毕,周遭爆出如雷般的掌声,皇城外的声浪一阵阵涌过来,也许那些人连声音都不曾听到,看也看不清什么,只是觉得一国公主跳舞是件很新鲜的事,远远看见个影子,便乐的仿如过年一般。如玉提着裙子下楼梯,离开两旁汹汹的大火,寒风立刻侵蚀了过来。赵荡仍还抱着那件黑色的裘衣,看她下楼便披给了她。二妮亦穿着与她一般的舞服,在寒风中站着,直到几个内侍来替她披上纯白色的雪裘衣,两个穿着一样舞服的公主,一黑一白,擦肩而过时,二妮两眼泪珠看了如玉一眼,叫内侍们相拥着上楼去了。云台之上大火汹燃,宫廷乐师另奏起了欢快的祝酒歌,楼下灯黑影暗,这移花接木之计未叫任何人发觉。如玉披着那件裘衣,亲自替自己兜起帷帽,仰头看二妮一步步走上宣德楼。西辽太子耶律夷率先起身,迎在最前面,伸双手接过二妮的手,不知在说些什么。几位成年的王爷围了过去,众人脸上皆有笑意,二妮所到之处,就连内侍宫婢们都屈膝而礼,无比卑服。在耶律夷的引导之下,西辽使团齐齐上前行拜礼,不过一舞,耶律夷连面纱都不必摘,便认了二妮为公主。“你后悔吗?”赵荡问道。如玉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二妮握着耶律夷的手,坐到了耶律夷方才所坐的位置上,而耶律夷自己,则坐到了她身侧。虽是异族服饰,唇角还有两抹轻须,可耶律夷整个人是那样的和蔼可亲,与赵如诲完全不同,是如玉理想中哥哥才有的样子。万千宠爱,万众拜伏,坐于皇帝和太子中间,那位置本该是她的,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如今却只能躲于暗阴之中,披着一袭见不得天日的黑裘衣,眼睁睁看着二妮被众人相围,如众星拱月。忽而□□的双足触到一阵温热,如玉低头,便见赵荡半屈膝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两只绣鞋,亲自抬起她的脚,要替她套上。“你才是真正的公主,即便嫁予谁为妻,他也该如此跪伏在你的面前,替你捧鞋穿袜,卑伏到尘埃里。”赵荡穿好鞋站了起来,双手轻按上如玉的肩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声音带着无比的诱惑:“你是孤的公主,二十五年前的永昌之盟,订了你做孤的妻子。孤一直等着你,到如今仍还守着你,无论多久,直到你愿意走过来的那一天。”她攥着裘衣的手透着丝丝寒凉,叫他想握在手中,捧在心头,用自己心口的体温,一点点叫她温暖。如玉伸手打开赵荡的手,后退两步,踩到他太长的裘衣,跌坐在楼梯上。赵荡追了两步,如玉连攀带爬往台阶上退着,伸脚连连踢着:“你不要过来,你要再敢过来,我就喊人了。”赵荡果真不敢往前,他屈膝跪在台阶上,盯着跳跃的火光中她露在裙外那截玉白的小腿,曲线优美,脚踝纤细,便是脚上那串贝壳和着银铃玉碎的串珠,也是他亲手串成。他道:“孤的三弟天下无人能治,张君是守不住你的。若你不想有一天当街被他掳走,带入宁王府羞辱,就主动走过来,走到孤的怀抱中。孤才是这普天之下,唯一能护住你的那个男人。”他堵在楼梯上,伸开双手,身影高大,如松似塔遮挡了所有亮光。如玉欲逃逃不得,往上又是云台。他嗓音轻柔神态温和,可句句皆是逼迫之言。她仰头看着赵荡的头顶,忽而张大嘴又捂上了嘴,伸手指着赵荡身后道:“王爷,你爹来了!”赵荡有一瞬间的愣神,脑中忽而闪过一念,或者方才如玉一舞唤起他那昏昧老爹对于亡母的思念,对他也生了舔犊之情,起身理着衣服才转过身,便见如玉忽而跃起来,连蹦带跳的跑了。*回到方才,看如玉在台上且歌且舞,张君倒不觉得于自己来说是什么羞侮。她穿着那白纱质的长裙,□□着双足,他揉捏过多少回的那点腰肢,隐于琉璃玉坠之中,纤纤扭转,歌声舒过他的心田,带着淡淡的忧意。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凭栏而看。她是天生的舞者,骨软,柔媚,神彩飞扬。白纱遮住她的脸,却遮不住她那双俏皮活泼的眼睛,无论舞姿如何变幻,目光始终未曾从他身上离开过。文泛之凑过来叫道:“钦泽,公主就是公主,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我见了公主多回,平日从不觉得她美,不知为何她遮上面纱反而惊为天人?”张君并不接言,眼看歌声要停,只怕赵荡是就此要将如玉展呈到皇帝与文武百官面前,自差官手中夺过自己的披风,转身便要下台阶去接如玉。文泛之连忙跟了上来,在楼梯拐角处截住张君,叫道:“钦泽,方才有人来报说,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州桥畔官驿处活动,你是否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