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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大义,念你非有意为之,且那亡者罪难容恕,现着你往人间照拂遗孤,直至成人。”我沉着的心略微浮上来一些,这真真是个奇怪的结果。纵然我改了那死去的凡人的命数,却派我一介冥司鬼使去照拂凡人,于理不合,于情,倒有几分说得通。我只得想,大约是今日冥司过于闲适了,夜妖们大多空挂着个职却无事可做,遂让我自己去解这个果。我老实地跟着两位无常大爷走出纠纶大殿,待他两位回身,我立时陪着笑,道:“麻烦二位了。”谢七爷凉凉地瞧着我,凉凉道:“十四,你最近本事见长,犯事犯到人间去了。”我嘿嘿笑道:“哪里哪里,小女子一心向着和平,哪会主动惹事去,这回断断只是意外,意外。”黑衣的范姑娘虚虚瞟我一眼,似不想与我说话。我回了自己的住所,收拾了两件常衫,路过奈何桥头时同孟姑娘告了个别,火红的曼珠沙华的路上又碰见了十七。一束束的红花在夜色里静静地摇着,十七就站在花旁,不知看着什么。我踱过去,他这显得廖然的模样教我犹豫了一回,我挥挥手道:“嗨。”十七转过头平静地将我望着。我一向晓得十七是个淡漠沉静的夜妖,同他在一处数不尽的年头,甚少见到他有什么情绪显在脸上。虽他是这般看起来不易接近的形容,而我存着一颗同身旁的人多多交好的心,便一直未另眼看过十七,只当他是普通的朋友般招呼相处。他表面这样冷淡,却终不是个冷心的,与我也一直同水般温温吞吞处着。而今日我见着的十七,那一派脸色,无端教我觉出几分无奈。冥司里吹拂的风并没有声息,在这凉凉的夜里掠过发梢衣角。我虽觉出了他这一点无奈,却并不能理解。两厢静立了良久,十七方道:“独自在人间便小心些。”声音里听不出与平日不同之处。我细细揣摩了他这一句,深觉他这一句里的“便”字用得实在是妙,既可想成他对我这一回犯事的微微责备,也可想成他是对我这回去人间的叮嘱与关怀。不论是哪一种,我朝他微微一笑,道:“不必挂心,等我回来再与你一同任务去。”离了冥司,我直往清河的那一座小楼而去。这一来一回大约费了一日的时辰,我略略忧心那少年的伤势,恐怕他不能起身再去买些包子充饥。小楼的门轻掩着,一推便开。侧室的床铺上昨日躺着的少年并不在,我留着的纸条却还静静躺在一边。将纸条拿起,在我那一行甚是潇洒随意的字体下,多了一行娟正小楷:“吾名程怀苏。”我想了想,取了笔占了墨在后面添了两字:时离。诚然时离是我随便诌出来的一个名字,不过是觉得十四这两字实在不好解释。那叫怀苏的少年保不准认为我是一大户人家的幺子,排行第十四,便取了这么个名。“时、离。”淡淡如玉的声音忽的响起,念了我这随便诌的两字,少年的音色总是多了一点凉意,教我十分喜欢。我转头唤道:“怀苏。”他略略点头应一下,仍瞧着我手里的纸片,问道:“你叫做时离?”我点头。怀苏虽则是个小少年,身形还未长开,却并不比我矮半分。我俩这么在一处,他瞧了瞧字,再转头瞧了瞧我,道:“你是女子。”我此时仍旧是男人发髻与衣衫,即便身量比男子小了些,配上我这并不辨得清男女的容貌,怀苏能认出我是女子,这着实令我稍稍惊奇。问了他,他只温声道:“凡间的男子身上并不会有此种味道。”说这话时,他略略红了脸,我方明白过来,他原指的是女子体香。我不置可否,因我并不晓得凡尘的男子是何种味道,女子又是何种味道。怀苏稍稍离了一步,道:“我原以为你不回来了。”我笑道:“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怎地不回?”少年你先养着伤,吾回去交代一趟便回。怀苏又道:“时姑娘不回也可。我这伤并不碍事,不过几日便痊愈。”我一点也不想将他爹爹的事情再说一回,虽不同情那人,还是问道:“你爹爹的后事如何了?”“方才已托人将爹爹葬了。”少年容色温淡,并未有十分悲伤动容神色。这一番模样教我想起十七平日的形容,两人皆是情绪不形于色的。十七或许是活得十分久了,将一切看淡了,那眼前这个将将十三岁的少年呢?我揉揉眉梢,寻了个椅子坐了,怀苏只站在一旁,十分温顺的样子。我觉得,这个小少年,大约只是缺爱了些,才不懂他这年华该有的欢喜。“怀苏。”我唤道。他看向我,眸子静静。我继续道:“我被我家人赶出来了,你这儿方便收留一下吗?”他愣一愣,道:“若时姑娘不嫌弃…”我温和一笑:“怎会嫌弃?”再道:“唤我时离便可,姑娘姑娘的好生麻烦。”怀苏颔首应了。怀苏家虽在这一派昌盛景象的清河岸,却是个极朴素的,只占着这祖传下来的一方小楼。怀苏爹是个好酒不长进的,怀苏娘在怀苏走路还不稳的时候便离家出走了,他爹爹不争气,找的活计均不长久,最后不过是酒瘾越来越不能自抑,对这个唯一的孩儿越来越暴虐。这一段往事怀苏说来平静非常,我少不得唏嘘一番。凡人骨子里多懦弱,改不了的现状便去逃避,如怀苏娘;遭背弃的便愈加堕落,如怀苏爹;徒留一个被他们磨得不知如何显现表情的无辜生命,如怀苏。别的暂且不论,我四下看了看这朴素小楼,桌椅茶具一应俱全,皆是古旧的纹样花式。怀苏一身月白的衫子,虽样式衣料都旧了,却是十分整洁干净的。我既打算在这里久住,少不得要找个营生,自不能寄望于小怀苏,他这个年纪的凡人少年,该是在学堂的。我思索了一夜又半日,仍想不出这凡间有何事适合一个夜妖来做。再去包子铺买些包子回来,在小楼门前停住。小楼前是一条僻静小路,比不得清河对岸那一条宽阔大路,人来人往的热闹。既然不知何事能做,那便何事都做罢。于是这清河岸多了一家新营生,不过因还未想好名字,便只空挂着一副无字牌匾。怀苏见我挂的这匾额,有些不解,道“时离,那是何物?”我表示出一点无奈:“聊以挣钱的招牌。”于是这清河岸多了一家莫名其妙的新营生,挂着个“正在营业”的牌子,却不知是做什么的。这条路本就僻静,只偶有路人路过瞧见这一家,颇好奇地看一会,又摇摇头表示不知所谓。因此几天下来,楼里十分冷清。我也很是无聊,只能嗑嗑瓜子喝喝茶,瞧着一旁念书的怀苏。怀苏并未去学堂,他一向是在家里自个儿读书的,我不知他参不参得透那些书,只觉着他这副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