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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中道士显然认得傅云章,寒暄几句,直接领着他们进去。道观背靠青山,依山势而建,前殿后庑,斗拱飞檐,俱是砖木结构。殿宇层层递进,一共分三路。中路为五进,灵官殿、二神殿、太清殿、古神坛、古先农坛,两坛之间为“地步天机”和“会仙桥”。右路为十方堂、经堂、大客堂、功德祠、大士阁和藏经阁。左路为斋堂、寮堂、邱祖殿、方丈堂、世谱堂、纯阳祠。傅云章牵着傅云英往里走,时不时和道士谈笑,似乎对道观内的布局极为熟悉。难道二哥当过道士?傅云英抬头四顾,院子里立有高低几十根木桩,几个戴网巾、穿布袍的小道士踩在木桩上练拳。一旁的空地上,二十名道士列队摆出整齐的队形练剑,嗖嗖几声,道士们齐齐出剑,剑影晃动,矫若游龙,颇有气势。他们穿过长长的过道,停在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前。院子里空空落落,只种了一株古树,树皮黝黑,光秃秃的,看不出是什么树。傅云章敲响门扉。“进来。”里头响起一道苍老的嗓音。傅云章低头,垂目看着傅云英,慢慢松开手,推她进去,“二哥就在这里等你,里面的道长是二哥认识的人,别怕。”傅云英点点头,嗯了一声,一个人踏进院子。竹帘半卷,日光筛进回廊,笼在一个盘腿坐在庭前的老者身上。老者头戴网巾,身穿粗麻道袍,不似一般道士清冷,反而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有点像庙里的大和尚。“道长有礼。”傅云英缓步走到长廊底下,行了个俗家礼。老者抬手,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的蒲团上。傅云英踏上石阶,依言坐下。“伸手。”老者道。她伸出手。老者手指按在她腕上,沉吟半晌,微笑道:“无事,你可以出去了。”这就好了?傅云英有些茫然,不过没有多问,起身回礼,慢慢退出院子。烈日炎炎,蝉鸣阵阵,风从外面吹进院子,老者端坐庭前,注视着她从容离开的背影,点了点头。傅云章在院门外等傅云英,看她这么早出来,似乎很诧异。“云章,你进来。”他还没得及问什么,老者出声唤他的名字。“去那边长廊底下坐着等我,我马上就出来。”傅云章指指长廊的方向道,那里罩在浓阴下,幽凉僻静。傅云英嗯了一声,看着傅云章走进去。※“如何?”傅云章几步踏上回廊,掀袍坐下,问道。老者收起笑容,轻哼一声,扭过脸不看他,“我看她比你强。”傅云章笑了笑,不语。老者等了半天,见他不说话,忍不住转过脸来道:“算了,不和你打哑谜了。她以前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九死一生,不过现在脉象平稳,气血健旺,只要好好调养,不说长命百岁,活个几十年没什么问题。”“她确实生过重病。”傅云章喃喃道,眸光微沉,若有所思。“我说她比你强,不单单指这个。”老者目光闪了闪,道,“她的眼神很干净,不是那种涉世未深的干净,而是心中有数,依然坦然直接的干净,虽然早慧,但并非心事深沉、一味执拗的人,你不用担心她会走你的老路,人家比你放得下……”多日来的忧虑顷刻间烟消云散,傅云章掀唇微笑,“那就好。”微风拂过,送来一缕缕沁人心脾的芬芳,山中花木繁多,道士们并不怎么精心照顾,随他们自然生长,院墙上爬满蓊郁的花藤。“你真的不考虑拜入我门下?”老者突然凑到傅云章身边,推推他的胳膊,和刚才在傅云英面前那副慈和模样判若两人,眼珠子转来转去,竟有些贼眉鼠眼的jian猾相,“我可以教你延年益寿之法。”傅云章瞥老者一眼,摇摇头,起身拜别,“您那些神乎其神的灵丹妙药,小子无福消受,留着进献给楚王吧。”老者撇撇嘴,看他潇洒离开,哼哼唧唧不服气,“早晚有你向我低头的时候!”※过堂风呼呼吹过,长廊里很凉快。傅云英背倚栏杆,一手托腮,凝望对面的小道士练剑。清风吹动柏树枝叶,沙沙响声恍如落雨。窸窸窣窣的细响中,一种极细极轻,轻柔而缓慢的声音拂过她的耳际。她不禁悚然,霍然站起身。这声音她熟悉无比。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是在这种声音中惊醒。那是箭弩齐张,弓弦拉满的声音。作者有话要说:长春观的内部构造参考了真实资料,左路、右路、中路三句引用原文。武昌府真实存在,但是这篇文是架空,文中会根据需要添设虚拟的内容,偶尔会夸张,不一定能和现实中的对得上号哈~第36章泥人傅云英起身的动作惊醒莲壳和芳岁。两人坐在台阶上看小道士踩在梅花桩上练拳,正看得津津有味,余光看见她神色有异,围了过来,面带关切:“小姐?”“刚出了汗,吹了风头疼。”傅云英迅速镇定下来,勉强笑了一下,掉头往回走。芳岁和莲壳不疑有他,紧紧跟在她身后。“外边日头毒,山里却有点冷呢。”随行的仆从们在道观斋堂后面休息,芳岁想起出行的随身行礼在外面,由王婶子看守,想去拿一件披袄来。傅云英制止她,“不必麻烦,我们马上就走了。”不知道长春观里藏了什么人,反正这里不能多待。长廊另一头,傅云章迎面走了过来,眉宇之间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连因为醉酒而憔悴的气色也好了很多,轻摇折扇,含笑问:“长春观的斋饭是武昌府一绝,午饭就在这里用罢?”“二哥,我有点不舒服。”傅云英做了个头晕的动作,手指按着眉心,轻声道,“我想回去了。”傅云章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示意芳岁搀扶她,“好,先回去。”他去找相熟的知客辞别,知客并未挽留,亲自送他们出了道观。道观外有揽客的轿夫马夫,傅云章坚持换乘马车回去,送傅云英上了马车,看她脸色苍白,皱眉道:“今天太热了。才刚下船,不该立刻带你来的。”她刚病愈没几天,又是北方长大的,可能不习惯坐船。他却硬是让她在暑热天出门。声音里带着自责。傅云英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笑了笑,垂下眼帘。※长春观。烈日炎炎,暑气蒸腾,吵得人心烦意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