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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算不得一繁华所在。饶是如此,自记忆以来便在清河县没有出去过的柳萱,还是兴奋得不知所以。她频频把头探出牛车外,对着外面的景色叽叽喳喳。而自从离开家乡,便显得格外安静的柳母,看着外面繁华气象时,神色怅惘,似有所思。一进入吴郡,柳婧便命令吴叔王叔等几个见过世面的人去找掮客租房。她们现在手头只有黄金五十两不到,要在远比老家繁体的吴郡租个能住十几个人的大院子,时间上肯定不能如普遍的那样,一交租金便是一年的。所以,这里面还有个口才问题,只能由几个行事老练之人出马。饶是这样,直到四个时辰后,天色都黑了起来,王叔才在吴郡郡城的最边郊处租到一陈旧院子,共计租住半年,租金三十两黄金。当下,已经没钱住客栈的一家人,急忙驱着牛车赶往那院子。在众仆人快手快脚地收拾院落,搬运家俱时,柳婧一直站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树影幢幢的前方。她柳家,其实是大富过的。在记忆中,柳婧知道,自己的父亲,甚至当过官,不然,自家那些仆人,也不会一个个叫她父亲做‘大人’了。可如今,不但家道中落,父亲还入了狱,路上遇到一个本以为可以结交的商人朋友。结果对方一知道自家的处境,马上避得远远的……这世间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真是让她不舒服。是的,不舒服。除了不舒服,隐隐中,柳婧还有一种不服气!有一种不甘!等把东西布置好,已经过了子时。一家人也累得够呛,连沐浴也不曾地倒塌便睡。天刚蒙蒙亮,柳婧便醒来了,梳洗过后,她走出了房间。结果一出房门,她便看到母亲和王叔鲁叔等人也起塌了,一个个沉默地收拾着院落。远远看到母亲,柳婧觉得她更苍老了。沉默了一会,她提步走到一个割着院子里的杂草,一个把它们捆绑起来的鲁叔和王叔身后。看到她过来,王叔用袖子在额头上拭了把汗,慈爱地说道:“大郎怎么不多睡一会?”柳婧笑道:“叔也不多睡一会?”王叔叹道:“哪里睡得着啊?自你父亲入狱后,我们和你的母亲,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要不是知道衙门大过年的根本不会理事,我们在年前天放晴时,便想到牢里看望你父亲了。”说到这里,他叹道:“大郎,到监狱探望,里外都要打点,也不知剩下的那点金够不够?”柳婧寻思了一会后,道:“不忙。”在王叔鲁叔诧异不解的目光中,柳婧认真地说道:“这样吧,王叔呆会就去监牢外看一看,打听一下要怎么做才能见到我父亲。打听过后,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和鲁叔就按原计划的那样,一个去洛阳找顾公相助,一个去打听顾家二郎的消息。”她看向远方,轻声说道:“刑狱之灾,最易让人倾家荡产人财两空。只要确定父亲安好,我就慢慢谋划。总之,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这个家就此散了,败落了。”原来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想着既要父亲回来,也不能把家彻底败了。鲁叔和王叔看着眼前‘志向远大’的二姑子,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不过,自历阳截盐一事,他们已对她信服,寻思了一会后,两人都点了点头。估计得时辰差不多后,王叔和柳婧同时出了门。王叔是赶往监牢方向询问柳父的情况,柳婧则是往酒馆方向走去。她现在袖中空空,前往酒馆,自不是为了喝酒。她只是隐约有了一点想法,得在那人多口杂的地方,听一听各种小道消息,也许那些是非之言,能够帮她完善完善。柳婧来到附近一家酒馆外时,却发现那酒馆里,正络络续续地走出一个酒客。而大门口,那店小二正在不停地点头哈腰,“各位客倌对不住了,实是那几位贵人来头甚大,他们说是不喜热闹,小的也没有办法。”原来是有什么贵人要过来,店小二在赶走闲杂人等啊?当下,站在一旁的柳婧向后又退了退。就在敢怒不敢言的众酒客嘀咕着散了个干净时,对面的街道上,二辆华丽的马车驶了过来。那马车黑色镶金,拉车的八匹马都是一色的白马,而这些一看就是精贵品种的良驹,众人在吴郡这个地方,都没有见到过两匹。不一会功夫,那马车便在酒馆外面停了下来,接着,两个身着华贵,长相相似的青年先走了下来。他们走下后,同时走到第一辆马车外,朝着里面的人长长一揖,恭敬地说道:“大兄,到了。”“恩。”从马车中,传来一个沉而华丽的嗓音,那嗓音仿佛是琵琶的乐音,透着种能够引起空山回响的沉静和优美。马车中人应过之后,车帘一掀,一个与他的嗓音一样,长相俊美高雅的贵介青年走下了马车。这个青年,看起来约摸二十岁,身材高挑颀长,表情冷漠。他一走下马车,先前的两个身着贵气的两兄弟,那腰都弯得要折了。左侧那人陪着笑说道:“上次听到大兄提起,说是这吴郡最醉人的,便是那酒烹鹅。大兄定然不知道,这一家酒馆,不但卖的酒好,他们做出的酒烹鹅,也是整个吴郡最有名的。大兄既然来了,一定要进去尝尝才是。”这说话的青年,明明看起来比这俊美高雅的青年要年长,可他一口一个大兄地唤着,那是毫不羞涩。那俊美高雅的青年无可无不可地听了,在缓步进入酒馆时,一侧的柳婧听到他那华丽的嗓音低沉地流响,“我有一位故人说过,她虽是女子,却也有鸿鹤之逸兴……她虽自比鸿鹤,可我每次吃到这酒烹鹅时,便会想到她。”青年这话两人有点听不懂。说他是怀念吧,他把故友比作要吃下肚的酒烹鹅,怎么都透着一种不尊重。说他不是怀念吧,他这语气又过于深情。就在那两个华服青年讷讷而笑,恭敬地迎着那华丽高雅的青年入那酒馆时,一侧的柳婧蹙了蹙眉。隐约中,她觉得那句‘她虽是女子,却也有鸿鹤之逸兴……’的话,挺有点耳熟的。难道,是在哪本书上看过类似的自夸之语?摇了摇头,心事重重的柳婧把这事抛在脑后。她刚一转身,迎面急步走来一俊雅青年。陡然一对上,那俊雅青年马上绽开一个得体的笑容,客气地唤道:“柳兄也在这里啊?”这俊雅青年,自然便是阳子远,没有想到这会快就遇上了。就在柳婧准备回礼时,阳子远已忙不迭地说道:“失陪了,以后有机会,再与柳兄寒喧。”他指了指那酒馆,一脸得意炫耀地说道:“我那三妹夫,正在里面陪一个从洛阳来的大贵客呢,那种身份的人可不易遇到,在下可不敢唐突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