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第十回
"你真会做面?" 程清望着锅中翻浆糊,半信半疑看向灶前伫立身影。 打柴烧水,水沸下面,究竟是哪步出了错?秦儋举着锅铲不言,射猎烧柴他不在话下,这精细米面怎就如此娇贵? “你快点,我有些饿……”程清上前用手推了推他,实在饿得急了,这般勉强能入口也行。 秦儋不理她,盯着锅中翻滚白面,取了瓢子尽数捞出,又洗净了手,将碎面揉成了一个个小团,放在案板上撒上些面灰,重新下入锅中。 雪白团子在水中翻滚,秦儋择了些菜加进去,敲进个鸡蛋,洒上了葱就盖上了釜冠。香气从木隙中飘出,程清被香味诱着,从身后探头:“这是什么做法?面条丸子吗?” “疙瘩汤。”秦儋答道。 他在北境常吃,走马时没有那么多讲究,几团面疙瘩,一簇青叶子,一把香料洒进锅中,稍一过水就能下肚,便时经饱。只是去岁回京后便不再有,家中海派珍馐也难抵这粗面四两。 木盖被锅中水汽冲起,秦儋掀开了盖,略舀出一勺尝了尝味,“好了。” 面汤微白,其中少许青绿点缀,蛋花甜香四溢,还未从锅中盛出,程清就已取了筷子在一旁紧眼候着。 瓷碗边儿沿着烫,她不敢伸手去触,身边人已经收拾好了炉灶,她忍着烫一把端起了碗,转到秦儋面前。 “我能不能去你屋里吃?” 秦儋皱了皱眉,他讨厌卧房中有食物气味。程清盯着他面上,转眼扫了扫漆黑的伙房,瑟缩着身子又补一句:“我一人害怕……” 指尖被白瓷碗沿烫得通红,十根葱白细指不停调着位置,无力地躲着烫。 相峙不过半秒,秦儋伸手接过程清手中的碗,率先出了伙房朝着自己房中走去。程清跟在后面,猫儿似地眯了眯眼,烫红的指尖迟滞地捏上了耳垂。 秦儋屋中不大却敞净,许是主人的原因,一床一桌二椅被收拾的整洁利落,桌台无尘,角落处也难见灰尘蛛网,只床褥间有些刚起身时的凌乱。 “秦舜,我是不是扰着你休息了?” 程清坐在竹条凳上微晃着腿,抿一口滋味面汤,透过烛影,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入了桂秋下旬,热渐去了,夜时蝉鸣消退,窗外只余些叶落簌簌声。 秦儋并无困意,听着屋外叶落,手指扣在桌面上轻击:“明日你记得吃饭,这疙瘩汤难咽,吃些细面蔬叶还是好消化些。” 程清摇了摇头,今夜这碗面汤又能撑个几日,她不是作践自己,只是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去反抗,这也仅是她如今能做的了。 “我要嫁人了,可我并不欢喜。” 调羹在碗中搅动,她盯着那处旋儿出神,随即一声哂笑自嘲:“你说,那几箱黄白金翠怎就能定我一生……” 清风拂入桂香,桌上烛芯轻晃倒有些秉烛夜谈的境意。那碗疙瘩汤没吃去多少,此刻尽数盛了珠串似的断续眼泪。 碗里凉了,汤面飘起油沫子,秦儋收起碗筷拿去伙房,程清一言不发地缀在他身后。 高大身影垂在狭窄水槽有些局促,只能俯下身洗碟,程清看着那光暗交界处的深邃眉眼,低头时凌厉的颌角至颈间喉骨丘岩起伏。幸好水声够大,得以掩住她渐快心跳。 沥水时碗筷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她倏地回过神来,“我先回去了……今日多谢。” 秦儋将碗筷放入碗橱,闻言随声应了。 “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秦儋回身看去,程清无措立在门边,右臂支起,宽大袖口滑至肘间,那盛雪的腕上破开一道口子,血顺着藕白小臂沿下滴到地上。 此刻无暇顾及礼数,秦儋几步跨到近前握住她小臂中段,那皓臂纤细,堪堪两指圈住。 “怎么弄的?”他凝眼去看伤处,血道子不大,却划得有些深,伙房槛边躺着两弧碎裂玉器,倒有些眼熟。 “我,我方才倏地有些发晕,慌着去扶门,手一碰上就给镯子抵碎了。” 程清一张素面微白,低头瞧着地上的碎镯喃喃道:“这是幼时试晬爹爹赠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