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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垫上的气息还算浓烈。从前南蔷总喜欢在晚上洗头,她的头发长而浓密,全部吹完需要大约半个小时,所以家里有位工人专门帮她完成护理保养工作。她珍惜自己天生丽质的秀发,为保护发质,要求工人只能用吹风机吹到七成干,剩下的必须靠空气自然晾干。等到所有的护理工序完成,她就会跳上大床,靠在巨大而蓬松的真丝靠垫上晾头发。久而久之,房间中的真丝靠垫上已全都染上她独特的味道。洗发水,沐浴露以及她本人的体香,混合后的香味非常特别,只此一种,全世界最好的调香师也调不出来。闻着熟悉的味道,余思危靠在羽绒垫上出神,白天里因为工作而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片刻缓解。他想象着南蔷穿着睡袍躺在这里晾头发的样子——洁白,娇嫩,犹如一片颤巍巍带着朝露的玫瑰花瓣。“思危,我渴。”她嘟着嘴向他抱怨。“思危,我肩膀疼。”她会忽然抬起白玉般的胳膊,皱着眉伸到他面前。只要两个人私下呆在一起,南蔷总是会有许许多多奇怪的要求,其实她的心思他何尝不懂——她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索要丈夫的关注。她害怕寒冷,害怕孤单,害怕被人遗忘。然而成年人的世界哪里会只有旖旎的爱与春光,越是身居高位,需要处理的复杂情况越多,因为他们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家庭的幸福,更有无数个平凡家庭的生计。终于,余思危也有了不耐烦的时候,之后是琐碎的争吵,是哀怨的眼泪,是不言不语长久的沉默。——分居后的日子里,他的塞姬都躺在这里想些什么呢?他静静看着天花板。——是哭泣怨恨他的冷漠,还是在寂寞中怀着希望等待他又一次上门?“你那位妻子,实在太小性。”爷爷倨傲的评语在脑海里响起。“归根到底还是出身差,视野狭窄,没有大局观,就算家里有点小钱,也不过是暴发户的女儿。”“她父亲到底是怎么从市井突然发迹的?背后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原因,你既然娶她进来,就要有做好随时面对后果的准备。”“总而言之,我和奶奶不看好她,不过既然你自己心甘情愿,我们也不好干预,儿孙自有儿孙福。”“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希望你幸福的,孩子。”最后一句,已是老人无可奈何下的情真意切。余思危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转瞬即逝的叹息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如此刺耳。在这漫长而孤寂的夜里,似乎有道婀娜身影蹁跹而来,给休憩中的男人盖上一床薄毯。看着男人紧缩的眉头,那道优美的身影叹了口气,轻轻抚摸起他的额头,脸颊,脊梁,一直拍到了尾椎骨。男人终于放了松神经,安然入睡。他在梦里回到了自己刚结婚的时候。时光回溯,正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之际,他和南蔷年轻气盛,在大床上打闹嬉戏,扮演强盗与千金。他天生力大,将南蔷紧箍在身下无法动弹,南蔷又气又急,争强好胜间扭过头咬了他一口,无奈下口太重,伤口立刻破了皮。他倒是不以为意抚着伤口大笑,南蔷却心疼得眼泪汪汪,赶紧埋下脖子在那伤口处啄了好几下。“乖哦,亲一下就不痛了。”她笨拙的安慰他。余思危觉得好笑极了,南蔷的口吻怎么这么像一位母亲?大概是在学自己已经过世的岳母吧。但是,他的眼神暗下来。——在他的童年里,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然后是更早的甜蜜时光,他俩刚成为情侣,余思危临时要飞去美国出差五天。南蔷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坐了一整晚的飞机赶到纽约的公寓里,给他送去了亲手烘焙的早餐面包。还记得门铃响起时,他以为是大厦管理员,所以不修边幅边刮胡子边开门。没想到门一打开,面前竟然站着一位打扮精致,鼻尖冻得通红的俏姑娘。“surprise!”南蔷笑着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亲了一下。“帅哥脸上有泡沫呢,我就不亲脸啦!”她叨叨咕咕说着,朝他举起手里盖着花布的竹篮,“先生,新鲜的烤面包要吗?或者您可以提供烤箱让我加热一下?”余思危一把抱住南樯,将自己脸上的泡沫全部蹭到她的漂亮脸蛋上。“哎呀,花啦花啦!妆花啦!人家早起画了一个小时的妆!”女孩嘴里虽然娇滴滴嗔怪着,人却并没有往后躲,反而垫脚迎上去回应着对方的亲吻。“思危,你想我吗?”她轻轻的说着,眼睫毛扇子一样上下忽闪,“我好想你啊。”后来在梦境里出现的,是重症监护室里全身插满塑料管的爷爷。“你父亲娶了那样的女人,还想继承遗产?”病床前二叔转脸过来,表情森然而冷漠,“老人家的遗嘱里没有你,再说了,当初申请结婚的时候,你不是信誓旦旦说,对方的财富足够为你所用吗?”最后是南蔷花容失色扭曲的脸,以及歇斯底里的嘶吼。“不!我受够了!我要和你离婚,我要离婚!我的钱一分都不会给你!你想也别想!”余思危猛的睁开眼睛。没人给他盖毯子,他是被冷醒的。头疼欲裂,他缓慢坐起身来,几张被捏得几乎变形的纸从他的身上滑落下去,那是一封已经单方面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落款人正是他的妻子,南蔷。另一边古色古香的中餐厅里,南樯正在和余念祖吃着饭,两个人有说有笑。“对了,你大哥一定不是普通商人吧?能收藏那么有名的一幅画。”南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眼神不经意朝余念祖瞟去,“据说画里的人是他的妻子?好漂亮。”“是漂亮,我大嫂当年是社交场上远近闻名的美人。”余念祖点点头,脸上不无骄傲,“那个画家也是被她的美貌打动了。”“请得动归年为她画画,也是不简单。”南樯柔柔说了一句,“都说他从来不画人像的。”余念祖忍不住笑起来。“是有那么回事,但也不用把他神话了。”他轻描淡写说着,显然并不在乎,“其实那个画家是和我爷爷有些关系。当年他无人赏识落魄的时候,第一幅画是我奶奶买的,有了这个噱头,经纪人就乘机把他捧起来了,所以后来他给我大嫂画画,其实怎么说呢。”他顿了一顿,“投桃报李吧。”他坦然说着这一切,在有财富有地位有背景家族的孩子眼里,一切都不过是利益的交换。南樯没说话。其实她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当初她也并不是真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