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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信他,却也知晓做别人的门客,也要把得嘴严,才是做人之道,一概不敢透漏。再处得半个月,有一次李相公再缄默摇头时,卜真终于不耐烦了:“哥哥是不信我?我不过是想问清楚些状况,替哥哥另谋出路,怎么说起话来总是防东防西的?”自相识来,他对李相公总是一副两肋插刀的至交模样,虽是个读书人,行事说话却像个绿林好汉,今日无端拿他出火气,李相公一时呆了,顿住筷子只是惊疑看他。卜真刚恼完,又好像觉出不对,顿时换了一副脸面,笑道:“方才是我心急了,哥哥不要怪我。”李相公心性敏感,便从这一瞬间的转换里,觉出不对,慢慢试探,果真察觉出了破绽。“什么破绽?”阿窈与崔氏齐齐问道。“相公有一日跟他说,近日在书店找到了经义注解,是己亥年状元王朔的抄本,最是难得,要不要给他看看。卜大郎敷衍了两句,就给推了。”阿窈倒吸一口气:“这人根本没中过举。”李娘子略略抬头,小声道:“大奶奶当真聪慧。”崔氏还在糊涂着,阿窈给她解释:“李相公才是聪慧之人,他这一句话有三个错处。”“己亥年本来是大比之年,但当年因了一些事故,便推到了下一年。要说别人大约不会记得,但因这一年有个惊才艳绝的人物,就是状元秦封,三元及第,连人人看好的王朔也只列了榜眼。”阿窈喝口茶,又接着道:“秦封早逝,注解的经书难寻,能遇到一本已是万幸,若是有志于科举的,怎么能放过?”“因此,这个举子的名头,必是个幌子!”第112章寻找“人呢?都去哪儿啦?”阿窈几人在上房里只顾听故事,醒了的杨岑喊了几声楞没看见人,他自己还处于被动移动者,只能躺着把床前的流苏数了几遍,眼见着照进半扇窗户的太阳已经刺眼了,才耐不住,又大声问了几遍,终于听着一个声音细声细气道:“jiejie们都跟着奶奶去上房了,大爷要什么?”这丫头微低着头,却也能看清大半容貌,瞧着脸生,上来就要扶着杨岑起来。杨岑不惯让丫头来碰他,忙摆手,道:“你出去叫松子进来。”丫头被挡在半路,蹙了细眉,咬着唇儿,似是有些窘迫委屈,看着十分可怜:“松子大哥不知让奶奶遣去做了什么活计,这会儿并不在。”杨岑傻了眼。难道他还得在床上躺倒阿窈回来不成?丫头看他这番模样,不知怎么,反抿嘴偷偷一笑,顺手拿了里面的靠枕,她这一侧头,耳边的坠着的红玛瑙便荡来荡去,杨岑看着眼熟随口问道:“你这坠子是......”“大爷还记得?”丫头含羞低头:“就是上次大爷赏下来的。”“我赏下来的?”杨岑一头雾水。他只送过人流星锤狼牙棒长短枪,何曾知道这些首饰什么的?这明明是阿窈匣子里的。转念一想,许是阿窈借着他的名头封赏下人呢,便也丢在一边。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丫头已经端着一杯茶,自己先试试温热,再递到他手边。杨岑自十三四便再没让丫鬟伺候,只摇头不接,道:“那个,呃,你叫个什么?”丫头本来欢欢喜喜的,听这一句话,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她忙低下头,再答话时,就带着鼻音:“大爷忘了?我是梅绿。”阿窈房里丫头五六个,杨岑只记得一个秀禾,一个疏雨,别的都不清楚,哪知道什么梅绿梅红的,只是点点头,哦了一声:“是你。你去太太院子里面问问,大奶奶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来?”他不过淡淡一声,却让方才枯死的心重又回春,搅起涟漪,梅绿蓦然间又多了些希望,她低低道一声:“是”,回身时又忍不住拿眼角偷偷看两眼,这才亦步亦趋出去了。她一会儿功夫起起落落,杨岑全然不觉。母亲每日早饭前都要礼佛,阿窈顿在那里,要不就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再不就是有了好吃的,母亲留她尝尝。自阿窈进了家门,崔氏晓得阿窈爱吃,把他院里小厨房的档次又提高了一两级。想着她娘俩高高兴兴吃着东西,留他一个凄凄惨惨。杨岑只觉阿窈才是崔氏亲生的,自己倒像个女婿。等着阿窈一脸震惊从上房回来,杨岑还未说话,阿窈就已然让人大开了门窗,各人都退得远远的,兜头就问:“你手里如今可有人?”“什么人?”“有些身手,能打探情报事务的。”阿窈原原本本和杨岑说了,一个字也不敢漏:“娘已经派人叫爹回家了”。杨岑脸色慢慢凝重,他想了想,嘱咐阿窈:“先去把李相公请进来,我想问问,他这几日有没有再见这个人。”比起李娘子,李相公说的要更详细一些。他是从这时候觉察到不对,但真正催促着他要来找国公府的,恰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觉出此人有诈,却不知他背后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人再来邀我吃酒,能推的,我便推了,也有推不过的时候,不敢教他看出来,只好去过一两次。”先前把他认作知己的时候,李相公万事不觉,等到看出马脚,恨不得离此人远远的。卜真再劝酒时,他不敢喝也不敢不喝,只能吃下一杯,便借着袖子吐掉一半,装得酩酊大醉睡在那里,让他想要套话也没法子。这醉酒半是假装半是真醉,脑子一阵清醒一阵模糊,他听着卜真在旁边摇了半日,也摇不起来,只是肚里暗笑。卜真白垫了酒钱,到底半点消息没问出来,挑唆似乎也没了用处,不禁咒骂一声:“直娘贼,千刀万锤的酸秀才,白花了老子这么多钱,惹得爷爷我兴起,一刀结果了就是!”要在话本上,这些话李相公还能赞一句天真鲁直,但他话里的怨气和杀意,让李相公冷汗涔涔,他便借着酒意,装作翻身要吐的样子,微微一偏头,眼睛眯成一条线。烛台的光,倾倒的酒杯,一切都是飘忽不定,同样在微暗和明亮之间的,还有卜真这张阴鹜的脸,扭曲到他不认识的形状,卜真带着嗜血的笑意,正掂着一把刀。说到此处的时候,他一下子绷紧了身子,牙齿轻颤,整个人都止不住打抖。阿窈和杨岑能够再清晰不过地,看出李相公那时的恐惧。这把刀在一瞬间逼退了他所有的酒意,让他不可抑制地睁大了眼睛,在连眨眼都不及的时候,卜真如同整容换貌一般,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关切,忧虑。待他装得醉意朦胧半坐半靠时,依旧是饭菜满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