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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女娘头顶着方帕,折成峨冠的样子,流苏垂下来,荡在耳边,有的生得身量苗条,筒裙细细掐出腰身,鲜艳的围腰上挑花绣草,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她们遇见镖局浩浩荡荡一行人,也不躲避,反而站到更近处,拿水葱似的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个,凑到同伴边贴着耳朵说了句话,惹得另一位姑娘把她一推,两人打闹一阵,又开始看热闹。反倒是几个老实的镖师低了头,不敢去看,往前走的时候只看见细褶裙摆飘来荡去,不知是谁吃吃笑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谁,脸腾得一下红了,手指攥着搓一搓手心,直冒汗。货已经送到,餐风宿露十几天,头一次住上了客栈。一路马不停蹄,说不出的辛苦,还没到天黑,便都回房补觉,人人头沾了枕头就睡得打鼾,敲锣打鼓也未必能醒过来。白老头刚进城就走了,李镖头和田当想留却留不住,他捋平整袖口的褶子,摇头道:“你们有你们的去处,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先走了。”挥挥手,竟扬长而去。倒是一路相伴的两三个姑娘,这会儿无精打采。两个商户家的小娘子坐在房中,两手交紧握着,一个看一个,惴惴不安,不知出去帮忙打听的人能否查访到家人的下落。阿芳睁圆了大眼,甚是苦恼:“jiejie你也要跟着回去了吗?我家里还远得很,这可怎么好!”再不知世事出门一趟也晓得行动坐卧都是花钱的,她重又翻了一遍自己的小花背包,一个一个钱排开,从左到右是三十个,从右到左还是三十个。阿窈看她这个模样有些想笑,撑着窗子,有人转得小鼓咚咚响,在叫:“玫瑰凉糕!玫瑰凉糕!”直接从二楼慢慢放下去一个绿竹编成的筐子,卖糕的接了钱,用青荷叶包了好大一块,宽斗笠下脸上带着笑:“若还想吃时,客人只管使唤店里小二过来买,只说董家的花糕就是。”一块糕分作两层,下面是牛乳白,上面是嫣然红,撒的花瓣还带着玫瑰香气,米糕香软馥郁,滚在舌尖还混着些奶香气,咬到中间才知道里面还裹着少少一团红豆沙。阿芳咬着糕就忘了愁,阿窈在心里叹气,也不知她这个样子怎么走了老远。杨岑他们便趁着晚上,跟李镖头辞了行,阿窈在阿芳汗巾子里包了两块小银锭子,十几个人轻手轻脚出了客栈,直奔南城齐宅。府城里的夜市,直到三更也不绝,甚而还有一道临河的街,仍旧人声鼎沸,明光似昼。摸到齐宅门前的时候,两扇掉了朱漆的大门紧闭,也不知有人无人。这会儿才觉出了尴尬,只是都到了门前,也不好立刻就走,便试着扣了扣门环,等了一会儿,只听隔了两条巷子,邻家的狗汪汪叫了两声,嗷呜一下又让人拍了回去。才要抬脚走,门便开了一线窄缝,有人提着风雨灯站在里面问:“谁家的?”“杨家的大爷”“谁,谁家的?”风雨灯里的火苗晃得更厉害了,映着小厮微显得惊恐的脸。“杨家——”话音还没落,门“啪”一下关了,却忘了插上,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脚步声啪啪啪远了,又啪啪啪近了,门“哐啷”一下被猛推到一边,这回才能看清里面的木格子照壁上的翻水青龙。“大爷请——”杨岑才到了中庭,就见一人急冲冲过来,待走到他跟前,却又停住,手伸了一半,顿了片刻,才按在杨岑肩头,按得紧紧的,笑音里遮不住鼻音:“好...好!回来了....回来了....回来就就好,回来就好!”杨岑这会儿才看见他眍凹相的,脚上只趿拉了一半的鞋子,想是睡了一半就从床上翻身起来的。杨岑心上忽然一热,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待他便比父亲也不差了。厨下半夜被叫了起来,仓促间也不知道做什么,便用一直在厨上炖着的老母鸡汤,撇去上面一层浮油,滚烂的鸡rou撕成碎碎的丝,就用清汤下了一锅鸡丝米线,白天还剩的野菜团子和混了瘦猪rou捏出来的薄皮饺子,一起热了给他。这点哪够,管事的度量了一下宋九他们的肠胃,干脆使人到外面街子上买了大块的卤rou与米酒。杨岑和阿窈看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全是长辈一片心意,也实在不好说白天已经吃过了。好在齐泰全副心思都放在问他们一路行程,并未留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吃法。“这么说,这一路当真是险得很!”齐泰两手按在桌上,一直听他们说到脱险才松了力气。齐泰这一说才知道曲折的不只是他们,还有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从五月里杨岑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半点讯息不闻。齐泰坐不住,去找的人沿着运河直向下,正碰着京城里杨府的人。两下合成一处,一个渡口一个渡口地找,松山码头上的小摊贩还记得和他讨价还价的随兰,到了凤泉,明明离扬州更近,人也更多,听见来问都是摇头。过筛子一样从能走船的河道一点点滤,还没滤到一半,就听见了一桩大案。一整船的人都让水匪打劫了,木船让点了桐油烧得只剩下发黑的船底,更别说人,全变作了焦炭。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找人的却清楚,十几口子全是打小学惯了拳脚功夫的,怎么能让水匪一锅端了?仍旧不甘心。扬州城大,齐家与杨家都有耳目,直到找到了李先生,听他亲口说了没人求救,才颓了精神,惶惶回府报信。“这样的事该不是头一次了吧你疑心府里的人?”暖炉上的茶水开了,哐哐直冒气,杨岑拎了茶壶,给齐泰续上一杯:“从我家老爷子去了,便从没消停过。”经此一事,杨岑自觉与齐泰更近了一层,眼下与其自己家打肚里官司,不如说与个长辈,还能给他出些主意。年前吃里扒外的家下婆子,千方百计打听阴司的卜先生,还有水路上悄悄下了杀手的“水匪”,能有余力布下京里到扬州这么大的网,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仇家。“贤侄媳看见了他们的标记?”齐泰呷了一口茶水,转向阿窈:“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能不能画出来给我瞧瞧?”那个奇怪的印符生根一样刻在阿窈脑子里,是一种发黑的红色,浸透了许多人的血,怎么能忘得掉缝衣服她不怎么会,但也画过花样子,阿窈拿着笔画一回涂一回,揉了好几张纸,才确信这一把把所有弯绕的地方都画对了。齐泰垂着头,指尖压着符记,顺着笔画一点点划下来,划了好几遍,房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窸窸窣窣手指在摩擦纸张。隔了好一会儿,齐泰才抬头看向他们,平静无波:“这件事有古怪,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