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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黝黑而粗糙的脸和毫不掩饰,最真切的悲伤,默默握紧了拳。他时常会觉得无力,就算他是王洵,就算他是王七郎,是世人口中的王家麒麟儿,他还是有太多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就算提前知道了一切,还是有太多他无法阻止的事。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裴蓁蓁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可是王洵却没有转过头,他没有看她,他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现在的眼神。“你已经足够努力了。”裴蓁蓁轻声道。她当然知道,王洵已经尽最大可能去减轻这一场灾难的影响。裴蓁蓁捧着他的脸看向自己:“王洵,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王洵不知为何,竟有了想落泪的冲动,他缓缓将裴蓁蓁抱入怀中。前世这时候,他还是洛阳城里鲜衣怒马的世家郎君,虽耳闻蝗虫肆虐,却未亲眼得见惨状。后来做了王洵,也是在盛安运筹帷幄,从未这样真切地体味过民生多艰。裴蓁蓁没有再开口,她知道,自己这时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要陪着他便好。这世上,有太多他们做不到的事了。在萧明洲死后,裴蓁蓁才清晰无比地认识到这一点。悲伤之后,还是要站起来,继续向前走。草原,匈奴大帐之中。刘邺阴沉着脸坐在主位,大旱让匈奴的日子也不好过。“父亲,不如今冬我们发兵去劫掠魏人,如今您已回归匈奴,我们再不必顾忌什么!”他的长子如此提议道。他生得一副典型的匈奴人长相,鹰视狼顾,身材高大健壮,眉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野心。听说魏人如今的皇帝是个傻子,掌权的不过是个女人,这样的魏人朝廷,有什么值得他们称臣的?!就该用长刀和弓箭,以鲜血和战火洗清匈奴的耻辱!魏人那般羸弱,凭什么占据那样丰沃的土地,他们都该是匈奴勇士的奴隶!在匈奴之中,绝大多数人都和刘邺长子抱有相同的想法。刘邺看向自己的儿子,眸色深沉:“总有一日,匈奴的铁骑会踏上南魏的土地,洛阳的城门会向我们敞开,那些自诩为血脉高贵的魏人,会匍匐在我们脚下!但——不是现在。”那是何时?对上父亲纯黑色的眼,他驯服地低下头,不敢再多问。这是作为父亲和首领的权威。他相信自己的父亲,相信他会带领匈奴,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刘邺走出王帐,入眼是成群的牛羊,他的族人们各自忙碌着,见了他,都恭敬行礼。每一个人都对他无比信服,因为任何胆敢怀疑他的人,都已经去见了英勇的祖先。他要带着这些人走出草原,让他们不必再忧心寒冬,成为天下最富饶之地的主人!大魏...刘邺脸上扬起一个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笑。那些魏人啊,聪明至极,又愚蠢至极!他看向洛阳城,想起那个敢于同他合作的女人。大魏徐皇后,你可曾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风暴?这是本王,特意为你准备的一份大礼。*并州开始有了难民,一开始只是三两人,后来便越来越多,大都来自受灾最严重的州郡。当地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朝廷虽然派了人救灾,救济的粥水中却大都是砂石,几乎数不出米粒,与之前洪灾时全然不同,那时的粥虽清,好歹还能入口。受灾的百姓上告,朝廷派来的钦差却将他们乱棍打了出去,饥寒交迫,受伤的人没两日就丢了性命。百姓便知道,盼着朝廷救他们,是没有指望了。可还能怎么办,总要活下去,为了那一线生机,他们只能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许多人走着走着,便倒在地上,永远也起不来了。他们沿途走过不少州郡,有的肯施舍两顿稀粥,有的却连城门也不让他们进。年景如此,当地的官员,只能选择先保住自己治下的百姓。放这些人入城,有太多的不稳定性,州郡的粮仓,也不足以活这么多人。难民们便只能继续向前走,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可是除了向前走,再没有别的办法了。直到并州。周围的州郡都城门紧闭,不允许任何难民进城,唯有并州肯容他们登记名姓来历之后,有序入城。于是所有的难民都涌到此处。裴蓁蓁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些初冬时节仍然衣不蔽体的男女老幼,紧紧抿着唇。对于这些难民,并州百姓当中也是出现了一些不满的情绪。人都有悲悯弱者的天性,但当其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这份悲悯便要打个折扣。不过他们担心的一切还未发生,他们也就只能暂时保持沉默。裴蓁蓁这几年叫人四处收来的粮终于有了用处,难民们不会嫌弃陈粮的口感,只要能吃饱,只要能活下去,他们就满足了。但裴蓁蓁的粥不是白给的,她不可能白养着这些人,所有难民都要到工坊做工,以此换得自己的口粮。也有好吃懒做那等,嚷嚷着她为富不仁,有那么大的家业,却连几顿稀粥都不舍得施舍。其中或许还有不少人抱着趁乱冲进静园,抢夺钱粮的想法。难民的情绪被煽动起来,巨大的声浪扑向粥棚,握着汤勺的几个静园侍女不由有些瑟瑟发抖,她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眼看着一场□□就要发生,一声巨响,嘈杂之声顿消,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繁缕提着一面锣,在这些目光下僵直了身体,方才的声响,便来自于她手中铜锣。裴蓁蓁冷着一张脸,精致的容颜上仿佛凝了霜雪,她的美貌几乎让人不敢直视,她身上的威势,让这些闹事的人都有伏下头去的冲动。“是虞夫人,虞夫人来了!”手足无措的静园侍女们喜极而泣,她们方才真以为自己要将性命丢在这里了。虞夫人?难民们都知道,拿出这些粮食的,正是虞夫人,要他们做工的,也正是她。她有那么多粮食,却不肯分我们一点!这些富人都是为富不仁,不如抓了眼前这女子,把她家业全占了!诸如此类的话语在这群人中散播开,越来越多的人应和起来,心中本觉得这般想法不对的人,竟也融入了声浪之中。裴蓁蓁看着这一切,冰冷一笑,整齐的脚步声响起,披坚执锐的护卫立刻将难民围在其中。叫嚣的人当即变色噤声。裴蓁蓁点出几个在其中煽风点火的角色,命人将他们揪了出来。“既然不愿在这并州安分待着,就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