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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带着李姑娘到这里,不是为了拒绝我们的这桩单子。方才下人实属无礼,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公子恕罪。我家主子得知姜公子带李小姐过来,已经在花厅相候,特意让小的出来迎接,若是公子走了,小的也不好交差。生意之事,成与不成,公子与我家主子商议便是,又何必教我为难。”说着,挤了挤眉头,真做出一番为难的模样来。姜怀泽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进去和你家公子说一声,方不失礼。”他转过身对画溪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画溪不知姜怀泽为什么突然这么谨慎,心中不由疑惑。姜老先生昨日许了她,这笔生意若是谈成了,除了一大笔订单之外,还会额外给她一笔辛苦费。从前在宫里,后来到柔丹,没因为钱的事情头疼过。自己出来过日子了才晓得,活在市井之中,除了呼吸吐纳不要钱,别的什么都须得有钱。这么一大笔钱,她有点心痒痒。她仰头小声问:“要不我跟你一起进去见见叶公子?”姜怀泽正要拒绝,那小厮道:“正是,我家主子为了我家夫人,寻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这儿来,听说李姑娘绣工卓越,故而邀你至此。若是李姑娘不进去,可辛苦了我家主子对夫人这一腔深情。”从来只有痴心女,何曾见过痴心汉。对已经亡故的先夫人故情深深,就连她的祭礼凡事都亲力亲为,这份心难能可贵。画溪朝姜怀泽弯起唇角:“少东家,我跟你一起进去吧。”姜怀泽略一思忖,会不会是自己猜疑过度了,青光白日,叶公子还能如何?他含笑颔首。小厮领着两人从正门走了进去。叶宅门面虽不大,可走进来后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这宅子极大,两侧的游廊下种了爬藤,沿着廊柱蔓延攀伸,内堂一片绿意葳蕤。画溪目光随意瞥了瞥,看到游廊两侧的壁画,大多是大邯的书画名家所绘。仅是游廊这一段路上的画作便所费不赀,绝非寻常富贵人家消用得起的。入目处的装潢纹饰多以大邯的吉祥纹样为主。莫不是这宅子的主人是大邯人?叶公子。姓叶。没听说过大邯有姓叶的富户啊。“公子,李姑娘和姜公子来了。”小厮站在一间屋子外,朝内喊道。“嗯。”里面传来一道很低沉的声音,懒懒的,尾音有些悠长:“让他们进来吧。”画溪眼皮子一掀,这语调……随即,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景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况且这是语调有些像罢了,声音并不大像。他的声音比景仲的声音更多几分倦意,也更低沉暗哑。小厮推开门,领着画溪和姜怀泽走了进去。并没有见到叶公子,屋子正中央立了一块屏风,绣着大好河山。叶公子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画溪看到他懒懒散散地坐在对面的贵妃榻上,一条腿微微曲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手指一下抬起,一下放下,轻轻拍着膝盖。“叶公子。”画溪挪开视线,慢慢皱起眉。离得不远的叶公子,让她有一种熟悉感。“李蛮蛮?”他开口,一字一顿地喊她的名字。他的声音是十二月的风,是高岭晶莹雪化作的雪水。“是,我就是李蛮蛮。”画溪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一定是她多想了。她认识的人了,没人用这个声音说话。“叶公子,我听姜老板说你想为尊夫人做祭礼,请问绣花具体的纹样你有什么要求?”公事公办,谈完生意还得回去做活。“是。”叶公子拍腿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死得很惨,我最近做梦老是梦见她。”许是谈及他的伤心事,他的声音稍稍低沉了些许。画溪犹豫了下,道:“叶公子还请节哀。尊夫人在世时喜欢什么样的花纹样式,既是为她做祭,用她喜欢的纹饰为上。”“不必。”叶公子淡淡道,“为了给她做祭,我亲自绘了一幅图,你照图绣就可以。”小厮闻言,立马转身到旁边的小几上拿了一幅画轴过来,双手呈给画溪。画溪慢慢将画轴卷开,愣了一下,抬起头望向眼前那道映在屏风上的人影。“做不出来?”景仲透过薄薄的绡纱,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脸上的惊愕。那熟悉的惊愕,摆在她的脸上,没变嘛。画溪恳切道:“既是做祭,用这么鲜艳的色彩,实属不妥。”那幅图绘的是春景,万紫千红开得灿烂。景仲拿起桌旁的茶杯,掀开盖子,小啜了一口,而后放下杯子,淡淡地说:“哦,你不做?”哪有用万紫千红做祭礼的,画溪不禁头皮发麻。若是绣了这东西给他先夫人做寿礼,回头不知会给她投多少梦魇。画溪道:“虽然我很想做叶公子这桩生意,可叶公子若执意用这幅图为先夫人做祭,请恕我难以做到。”“嗯?”景仲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道:“我家夫人,生性喜欢热闹。哪儿热闹就爱往哪儿凑,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画溪摇头。“她呀,太喜欢热闹了。趁我出门做生意不在家的时候,瞒过底下人,去会情郎了,结果回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山涧里,摔得连尸首都喂了鱼。”可恨啊。当初还以为她真的是被人捉走,掉进山涧里。他派人打捞了近半个月。那段时间,他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她带去信城,后悔明知明氏虎视眈眈,为什么不加强防守;甚至后悔为什么在她嫁过来那天,没有一把掐死她,免得现在这么后悔。那么深的山涧,他上上下下走了无数回,还在两壁的石崖上发现了她擦伤后留下的血。看着那片殷红的一片,他就恨得指骨都快捏碎。她是个怕疼的人。怕得连扎针都不敢,从这么高的山涧摔下去,她该多疼?呵。结果,在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的时候,人家又找到了新的情郎。画溪一愣,这人怎么把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情广而告之了?有钱人家不最要脸面的吗?出了丑事,恨不得捂死在宅子里。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虽然对我不仁,但我不能对她不义。”景仲皱了皱眉,继续说:“我怕黄泉无颜色,她呆得寂寞,不如绣点她爱的花,给她烧下去,也让她看看人间的颜色。”叶公子的心胸真够宽广的啊,先夫人待他如此,他还给她做祭。叶家门庭显赫,叶公子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