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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仲来得太急,事先也没有人知会一声,人就这么突然来了,府上从上到下都吓得有点六神无主。听到主母安排,立马朝几个方向四散去了。郭盈盈接到消息,人都恍惚吓了一跳,那天晚上在紫阳殿等待时的忐忑感又浮起了。王上到府上来了!她听说过这位王上的性子,孤冷高傲,何曾对一个大臣如此礼下过?他这回突然过府,究竟是为了探病还是别有企图?她想起前天晚上那场突如其来的兵变打断了他们的会面。他是为自己而来吗?这么想着,她挣扎着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让丫鬟给她换上最华丽的衣服,妆扮上最时兴的首饰,面贴花黄,口抹胭脂。一扫接连两日的病态。她前天晚上先在紫阳殿坐了半夜的冷板凳,后半夜又蹲在枯井里受了一夜的冻。再加上看到那些乱军杀人如麻的模样,听着井外仓皇的脚步声和哭喊声,闻着浓郁的令人恶心的血腥气,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王宫里了。昨天下午姑姑找到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快疯了。还没回来的时候,就病倒了。起初发着高热说着浑话,李夫人让给李元立看病的太医给她诊了脉。太医说她是受惊过度,可能要过段时间才会好。今日她听说景仲来了,便又重新精神抖擞起来,充满斗志。郭盈盈让宫人搀扶着往姑父的院子里走去。屋子里乌泱泱已经站了一群人,她来得最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景仲。只消一眼,她的心就猛地跳动了好几下,仿佛一抨冬雪被春风吹化成一汪春水。景仲比传言中的还要好看,精瘦的身子充满力量,脸仿佛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他坐在那里,腰背挺拔,恰如悬崖上的一树青松。威风凛凛,又充满危险。但就是这种充满危险的感觉让郭盈盈感受到了莫名的吸引力。她跪下去,自己的声音都听得不怎么真切:“臣女郭盈盈拜见王上。”景仲端着茶盏喝茶,听到她的声音,抬眼忘了她一眼,始终没有喊她起来。郭盈盈俯首于地,心里捏了一把汗。“起来吧。”良久,景仲终于开口。郭盈盈站起身,退至一旁,只觉上首那人光芒太甚,她不敢抬首相望。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李元立是个粗人,不怎么会挑话说,讪讪起了两句头,景仲也不是个健谈的主儿,冷冷应了两声,气氛就愣了下去。人人都屏息凝气,李元立更是尴尬得头皮发麻。画溪迟迟不来,李元立搔了搔头,问:“催人去问问,老三为什么还没来。”李夫人也抓心抓肺,时不时侧眸打量王上的神情,他的目光也一直落在门外,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人。她刚要打发人去问,陈嬷嬷便进来了,她道:“老奴拜见王上。”李夫人知道她是景仲的人,此时此刻也跟着她做戏:“三姑娘人呢?”陈嬷嬷道:“三姑娘昨日冒雪过来探望将军,回去就染了风寒,这会儿还吃着药,怕病气冲撞到王上,故不敢过来。”李元立一愣,早上李夫人过去看过她,人都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染了风寒。他吓得要死,生怕景仲怪罪他照看不周。他小心翼翼觑了眼景仲的脸色,见他神情并无异样,这才暗暗舒了口气。景仲放下茶盏,快要气笑了。好大胆的李蛮蛮,竟然敢把他晾在这里。————不是画溪摆谱。早上起来她发现脸上的红斑就越来越大了,已经快蔓延到眼角。抹上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说没有什么情绪都是假的,看着那么大的一块疤,就……挺糟心的。她还怕,景仲会觉着这块疤太丑了。他的脑子听眼睛的话,只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画溪一天都没什么胃口,草草扒拉了两口晚膳就梳洗上床睡觉了。她有些害怕睡觉,生怕明天早上起来,那块红斑就长得满脸都是。拉起被子盖在脸上,她躲在被子里,想了很多。从小到大她没做过什么坏事,从来不曾杀人放火抢劫越货,小偷小摸也从来没有过。怕惹口孽,背后都不敢说人闲话。她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有渡人渡己心肠的大好人,但万万算不上一个坏人。怎么偏偏就她这么倒霉呢?什么坏事都让她撞上了。还以为这一次终于苦尽甘来,可以和景仲开开心心地在一起。谁知道,到底还是横生枝节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挺坚强的,可想到自己的经历,没忍住心里的难受,眼泪掉了下来。她努力活着,可老天爷一次又一次给她设置障碍,好像铁了心要逼她走投无路。她哭得好厉害,被角都沾湿了。怕陈嬷嬷听见,她不敢哭出声,只好默默落泪。今日陈嬷嬷也安静了很多,往日她还不停安慰画溪,可今天看到那红斑一日千里的长势,背后也叹息了好几次。怕安慰她反倒惹她伤心,索性闭嘴。画溪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得灰心颓废。“李蛮蛮,你好大的胆子。”头顶上突然传来景仲的声音。画溪柔弱的颤颤发抖,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暖意,从心口蔓延出来。她掖着被角擦了擦眼角的泪,坐了起来。她拉开帐幔,看到他逆光站在床前,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就贴在他冰冷的玉带上:“你今天来了?”景仲是来找她算账的。自打回了国都,这半个多月他们聚少离多,还是上次夜里见了她一回。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他没了忙的事情,心上忽然空了一块。品了一下午,终于咂摸出不对味儿。原来是想那个娇气得只会哭鼻子的李蛮蛮了。他一向想什么就做什么,当即就带人出宫直奔李府而来。李蛮蛮的心意他都明白,她肯定也是想自己的。给她个惊喜。所以连一声通报都没有,就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谁知道连正主都没有见到。托病不见他,长胆子了。回到王宫的景仲越想越气不过,气得翻来翻去觉都睡不着。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那始作俑者这会儿早就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做梦了,他就恨得后槽牙痒痒。凭什么让他受这委屈?起床穿衣,再度风风火火出门,翻墙过院,找她算账来了。这会儿小姑娘温温柔柔地伏在他怀里,用糯米糕一样软软糯糯的声音跟他说话。那些因思念而起的烦躁被抚顺了,那些因热脸贴了冷屁股而生出的恼怒被平息了。心软得一塌糊涂,只嘴上还要占便宜,将人手一拉开,大咧咧往床上一躺:“起来,给我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