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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狗子听说过有灾民会吃人,但他们这个队伍里的人却都不会这么干,看见小孩子死了,周围的人会往他身上洒一把土,相当于把他埋了。人死了就要埋起来,不然会成为孤魂野鬼,这也是胡狗子周围的大人对他说的。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再看见死人就会往死人身上洒一把土,免得他们成为孤魂野鬼。胡狗子也听说过,人死之前是会出现幻觉的,比如有的人走着走着路,突然嚷嚷着前面有好多鸡鸭鱼rou,还会飞,然后这人就会飞奔着去吃rou,但下一秒,他就断了气。因此,他一直都很谨慎。他不想死,虽然不记得很多事,但他还记得自家本来过的好好的,突然,一伙带着刺刀的人就闯进来了,爹娘顾不上逃走,爹出去挡着,娘把他放到了米缸里,他躲在米缸不敢哭,捂着嘴巴听外面动静。然后他听到了爹的惨叫和娘的哭求,之后,就是许多人的笑声,他们说着胡狗子听不懂的话,其中夹杂着娘的哭声惨叫,等到一切平息下来,胡狗子悄悄从米缸里起来的,只能看到地上一片血色。之后,就是邻居从山里回来,同样发现自己的妻女死了,他哭过之后,带着胡狗子一道逃开了这里。邻居说,那些人喜欢挨家挨户的杀人,等到整个村子被杀完了,他们还要放火烧村子。后来,邻居叔叔一直带着胡狗子,带着他去找树根,又带着他找灾民大部队,但从他冻死之后,胡狗子就一直是一个人了。他一开始很小心的坠在尾巴后面,后来还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叔叔见着他了,带着他往里面走了走,叔叔对他说,“别掉了队,天黑了看不清,很容易走丢的。”胡狗子这才活了下来,白天跟着许多人一起麻木的往前走,找吃的,吃虫子,吃树根,吃草皮,晚上再蜷缩在地上,等待天亮。在这期间,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叔叔一直在帮他。发现幻觉的时候,胡狗子正在挖地上的泥巴,他十分有经验了,只要挖深一点,就能挖出地下的小虫子,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碰见大虫子,对于他来说,这些就是一天的食物了。正挖着,他突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一股香味。那是米汤的味道,明明淡淡的,却透着一股香。胡狗子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害怕的停在原地不敢上前。好心叔叔跟他说,“怎么停下来了?”胡狗子哭丧着脸,“我闻到米汤味道了,叔叔,我有幻觉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叔叔笑了,“不是幻觉,我也闻到了,前面好像有人在施粥。”对于年幼的胡狗子来说,他还不明白施粥是什么意思,叔叔就解释道,“就是有好心人熬出粥来分给大家喝。”他催促着:“你快点过去吧,多喝点,填填肚子,既然现在有人施粥了,距离潞城就不远了,进了城要小心,找找哪里有让人做工的地方,知道吗?”胡狗子咽了口口水,“叔叔,你不一起去吗?”穿着破破烂烂的叔叔笑着看他,“叔叔不饿,你去吧。”于是胡狗子就飞奔着跑到了前面,前面果然正有穿着整齐,面色又白净的人正站在大锅前,见到他一个小孩子过来了,一个相貌像是天上神仙一样的叔叔亲自给他舀起一碗米汤,递给了胡狗子。“小心烫。”这个叔叔说话也是轻言细语的,让人听了就想要亲近,胡狗子有些胆小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了米汤。顾不上汤,他急切的就张开嘴开始大喝起来。咕咚――咕咚――是食物被嗓子咽下的声音。不是树根,也不是草皮,更不是什么吃了就会死的泥巴。胡狗子一口气喝完了,他感觉肚子里暖暖的,四肢也仿佛没那么无力了。那个神仙一样的好看叔叔问他,“吃饱了吗?还要不要?”胡狗子于是一口气喝了三碗。第三碗喝干净时,他看着空空的碗底,突然抱着碗大哭起来。爹妈被侵略者害死的时候,他没有哭。邻居叔叔一点点僵硬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四肢冻僵,连树根都找不到几乎快要饿死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哭。可如今,胡狗子抱着这个着装过三碗米汤的空碗,哭的肝肠寸断。小孩子的哭声总是能感染人的,哭声一响起来,那些原本麻木的,面无表情的灾民中也出现了啜泣声,到了最后,这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要响遍半个天空。在哭声中,段青恩抱起了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没有嫌他身上脏污,感受着他那几乎轻到没有的重量,和呜呜咽咽的哭泣着,眼泪浸湿了他的肩膀,他听见这孩子在说,“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爹娘,我爹娘没有做错事……”他抽抽噎噎的,仿佛要将心底一直压着的委屈与绝望哭出来,“爹娘没错,他们没错……”这孩子的爹娘的确没错,只是错生在了如今。段青恩叹了口气,将这个孩子交给了身边的人。“可能是灾难后创伤,父母都不在了,带去抚孤院,记得让心理老师疏导一下。”“是。”身边的人接过了胡狗子,其他人继续施粥。灾民们就这么一边哭着,一边喝着粥,感受着久违的温暖食物落肚。在一片哭声中,段青恩走过人群,来到了那个他早早就看到的身影面前。他身上穿着已经烂掉的军装,腹部还有血迹,脸上一片惨白,见段青恩过来了,脸上露出了诧异。“我还以为除了小孩子没人能看得到我。”段青恩学着他的姿势,坐在了沙土上,“那个孩子是你一直护着的吧?”“是啊。”这名军人在诧异过后也淡定了下来,他远远望着正被抱着进帐篷的胡狗子,带着点感激道:“我死的太久了,衣服都烂了,飞鸟啄走了我身上的rou,只剩下枯骨在。”“这个孩子心好,给我的尸体撒了把土,他觉得,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是孤魂野鬼了。”他说完了,突然转头问段青恩,“他会被你们收留下来吗?”段青恩,“我们会把他带到抚孤院,在那里,他们能靠着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更多的我们给不了,但吃饱穿暖却是可以。”“吃饱穿暖就好。”军人先是重复了一句,接着脸上带了笑,声音已然松快了下来,又重复一遍,“吃饱穿暖就好。”段青恩问他:“你是怎么死的?”“晚上跟着队伍一起走,结果天黑看不见,掉队了,之后又不小心摔断了腿,正好是冬天,没熬过去,冻死了。”他说的轻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