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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停歇地奔跑着。山林之外是一片茫茫旷野。此处恍若另一个世界。她走过覆盖了厚厚积雪的地面上,雪下是凝结三尺的坚冰。狂风嘶吼着将雪花卷上天空,霰雪霜雹混乱地搅在一处,化作漫天迷蒙的白雾。苏旭记得那游记中曾经载录过,埋骨之渊的位置并不固定,人们无法通过从某地标处向南十里向北二十里这种方法找寻其所在。譬如说它位于白沙城以北,但是并非径直向北就一定能见到,或者说,如果是没有灵力的犯人,根本不可能真正看到这两个世界当中的夹缝。——灵力能吸引魔族。哪怕是低等魔族,都会被本能驱使而靠近,对于修士和妖族来说,埋骨之渊会在他们面前主动显现。游记中这样记载。苏旭在风雪中艰难地前行。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到灵力在消耗,然而她越是向前,她的意识就越是清醒,那股阴魂不散缠绕她的力量,也慢慢变得微弱了。——那个总是想要引她入梦的大妖,再也做不到迫使她合眼入眠。这里已经是魔族的世界。她望见雪原的尽头浮现出一道长长的沟壑,走近时才发现那是一道绽裂的深渊。下方深不见底,两侧的崖壁嶙峋尖锐,挂满了各种难以分辨的残骸。深渊中灰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雾海流离涌动,聚散间依稀露出森森白骨,还有一双双色泽鬼魅的眼眸,因为距离太远,只像是一点点渺遥的星火。魔族们在深渊之中仰头遥望。他们似乎停顿了一瞬,接着仿佛受到了诱惑一般,纷纷动了起来。骷髅们率先跃上了崖壁,不断有人踩着同类的脊背和肩膀,前仆后继地向上爬行。然后是焰魔。无数道火光紧紧贴着山崖蛇行而上,互相挤碰着,又穿过骷髅们的身躯,将骨架撞得七零八落。他们之间距离太远了。苏旭在千丈之高的顶峰向下俯瞰,勉强能分辨出那些涌动的白点和火光,至于其他的魔族究竟是什么形态——或许等他们爬上来再说吧。不过,她就知道韩二狗没有那么听话。苏旭长叹一声,望着身后满脸迷惑的少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韩曜刚刚赶到。他看上去并无疲态,好像在这魔族力量浓厚之处,没有受到半点压制——废话,他也不是妖族。“这是埋骨之渊。”苏旭不等他开口就自言自语道,并向他招了招手,“过来。”韩曜极少听到她用如此温柔和善的语气说话,鬼使神差地走近过去,忽然被一把揽住了肩膀。苏旭比他矮了小半个头,身形相较也纤瘦一些。他微微侧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只要抬一抬手,就能揽住她纤细腰肢,将人直接拥入怀中。“那雾气便是魔瘴海。”少女温暖的吐息氤氲开来。樱红的薄唇几乎贴上耳畔,发丝已经蹭到了脸侧。他稍稍偏过视线,就看到那波光潋滟的明眸,虹膜泛着金芒,宛如一泓碧水映出朝霞。“魔族之外,一旦坠入必定身亡,魂飞魄散。”韩曜想说点什么,但这一刻他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他有很多话想说,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的。若是对方愿意这样,他可以保持这姿势到天崩地裂。“我在焦岩城遇到了一个鸟妖,他正是情潮时期,我见他第一眼就分外喜欢,当晚就滚到了一处,还约定下次再见,方才的妖龙亦是如此,我们头回相见,我就愿意和他欢好——然而这与你无关。”苏旭向他露出一个微笑,“你听到了么,你高兴难过愤怒,那都是你的事,我不在乎。”“在凌云城客栈,那魔修老不死说的话,是不是令你颇为心动?”韩曜微微一惊,“什么?”“你是不是恨不得那样对我呢?只让我属于你一个人,想想就特别美好?”她笑了一声,眼中充满了刻骨的轻蔑和厌恶,“真恶心。”韩曜震惊地看着她。——我是否真的想过这么做呢?这问题他自己都无法回答。下一秒,他肩上传来一阵恐怖的热意,衣衫和皮rou瞬间被烧焦融化,一道长长的火焰鞭锁蜿蜒而下,瞬息之间将他牢牢困住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她轻描淡写地伸手一推。狂风暴怒地嘶吼着,千万条雪龙横空奔腾,霰雪如烟似雾,落在脸上却刺痛如针扎。那一瞬间天地昏暗失色。他在下坠。雪尘迷乱,霜霰空濛,猛烈的罡风撕扯逆涌而来,将那人轻飘飘的尾音撕扯得支离破碎。崖边的玫红身影渐渐变得朦胧模糊。风雪肆虐中,他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也许是心满意足的微笑,也许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是啊。她合该是这样的人。韩曜这么想着,无法反抗地坠入万里魔瘴雾海中。“……”苏旭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默默转过身。轻薄的丝质布料落在地上。羽毛舒展和翼骨撑开的轻响连绵而起,指骨吱吱嘎嘎地伸长、变形,化作锋锐利刃。前方白茫茫的雪原上浮现出几道身影。那是一群姿容惊艳的银发男女,肤白似雪,美貌无瑕,都好似画中走出的仙人。他们安静地伫立在原处,静静等候着,直至另一个人缓步走出。那是唯一一个满头乌发的男人,五官精致得如琢如磨,一双深邃的眼眸幽蓝如深海,仿佛蕴藏着远古的辛秘和传说。他披着一身单薄的黑袍,身形修长却有些瘦削,皮肤极白,脸上毫无血色。男人遥遥望着她,视线穿透漫天风雪。苏旭也在看他们。——这些人全都是狐妖。她的目光从为首的男人脸上滑落。后者黑袍的衣摆在风中卷起,露出绒毛浓密、漆黑如墨的长尾,尾尖染上一层霜白,分不清是毛色还是落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完美。“魑灵王。”苏旭淡淡道,“不若我们就此天长地久站着,看看待会儿爬上来的魔族究竟觉得谁更好吃?”“仙君似乎并不惊讶。”为首的男人明明不曾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他的语调轻浅,苏旭脑海中却宛如凭空响起一个炸雷,震得她头痛欲裂。“——难道不是因为我杀了王上的爱子幽山君?”她勉强聚起灵力,扬声回话。“我宰掉那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