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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们之间要么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要么也是疏离冷淡老死不相往来。当然,有几位算是例外。譬如司南王朱雀和断海王鲲鹏,他们是离火王的血脉,这件事大多数人都不甚清楚。尽管正主们并没有刻意将之隐藏,但也没人敢去询问他们的出身,故此依然是个秘密。苏旭能感觉到,自己血缘上的大哥和四哥,对离火王的态度算不上疏远也并不亲密,但彼此间亦有些不需言明的信任,就像他们两个之间。就像她与他们之间。“这倒是与你早年的想法不谋而合。”一身朱红羽衣的妖王轻轻侧过头,注视着旁边的离火王。他眼中闪过一抹愁绪,“只是那时我们试过——”“如今不同了。”一旁水色眼眸的妖王低低地叹了一句,“当时只有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此时若是得各位王上相助,灵力必然足够开启那阵法。”其他人听得稀里糊涂,然而他们都是见识广博之人,只言片语就能隐隐猜到真相。不过此事含糊不得,若是大家真要同心协力做事,更不能有谁藏着掖着,一时正待发问,外面又落下一道灵压。苏旭一抬头看到了蓝裙华服的女子,她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小九,有个万仙宗的人想见你。”莪山君这么说着,迎着满殿妖王的视线,也依旧悠然自得的样子。“说是有些关于苏云遥的事——你们并不知道。”苏旭愣了一下,她忍不住看向离火王。妖王们的视线都在她们两个之间跳跃,即使他们大多没听过那个名字,然而苏旭有个人族父亲于他们而言却并非秘密。离火王神情不变,看上去依然冷静自持,甚至那几分从容的温柔婉约都不曾褪去。她微微偏过头,沉坠的钗头凤口赤珠红艳,翼翅上垂落的金丝流苏扫过眉梢,一双耀眼的赤金色眸子不起波澜。苏旭与她对视一眼,刚想开口喊王上,忽然想起此处遍地都是妖王。心中滑稽又有些好笑。“母亲要与我同去么?”红裙少女微笑道,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大哥和四哥不妨给诸位王上讲讲你们的经历。”她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仿佛十年数十年来,他们当真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而从未孤苦伶仃地在深夜诅咒着将自己抛弃之人。事实上,她确实已经不再纠结于那些过往怨恨。他们是妖族,没人能要求他们像人族一样行事,她有最最慈爱温柔的父亲,让她拥有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记忆,已经足够了。两位妖王面不改色地颔首同意,仿佛他们也早就与这有着一半人血的幺妹相识已久。事实上妖族之间,在氏族之外,其他人很少用血缘互相称呼,就像苏旭从未听过其他人唤她作母亲——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犯不着对这事蝎蝎螫螫。眼下有太多麻烦要解决,这绝不应该是她要耗费精力去思考之事。离火王似乎从未拒绝过她,听到这样一句话,眼中也并无讶色,从善如流地伸出手。苏旭握住她的手。两人能够轻易洞金裂石的指爪,在此时轻轻相触,灵力交汇顿时天旋地转。不过是刹那之间,她们已经不再置身于万翼天宫。……地面上,妄城的重重华楼宫阙之中。青铜白鹭香炉里雾丝叆叇,袅袅升腾氤氲,雕梁画栋的暖室里飘着花果香气。沈暮雨一身疲惫地坐在案边,放下了酒杯,体内几乎消耗殆尽的灵力,开始缓慢地一丝丝恢复。上首的案几后面,一身华衣锦袍的青年懒洋洋地坐着,衣摆织羽鲜艳,色泽斑斓瑰丽,映着阳光射出缭乱幻彩。他一手拄在桌面上,斜撑在脸侧,“沈仙君莫要着急,今天可是大日子,你也并非什么大人物,她们也很难赶着来见你。”“君上说笑了。”沈暮雨轻轻叹了口气,“贵地热闹非凡,此等景象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想必妖族中也有些大事要发生,君上能容我在此等候,并遣人帮我传话,我已是感激不尽。”狂山君懒懒地摆了摆手,“仙君这些好话,还是留给正主吧。”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接二连三的行礼声音,鸟妖们垂首敛翼拜伏在地,远远只见到他们外衣的流彩织锦,在阳光下映出一片光辉。迫人的灵压瞬时逼近,窒息感宛如一只巨手扼上咽喉。朦胧中,两道人影浮现在耀眼的光海里。沈暮雨期盼这一幕已有许久,她甚至打过无数腹稿,假想过自己该如何应对这场景。她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哪怕自己想说的句句是真话,在这种时候恐怕亦会卡壳。果不其然,这一瞬间,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嗓子里。年轻的修士怔怔地睁大眼睛。鸟中妖神们优雅走近,乌发沉垂如云,眼眸灿亮似融金烈焰。这如出一辙的稀世美貌,仿佛镜中倒影,水中花月,又好似灼伤人眼的火炎日芒。那一刻,沈暮雨甚至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想法,就是两人合该在王座上等待跪拜,而不是屈尊降贵来见自己。——当然,也是她自身因为灵力耗空,而且身份限制,不能进入万翼天宫。两人走进来,其中一人微笑看向她,“沈仙君。”苏旭已经有过些许经验,她知道离火王这人和传言有很多不同。譬如说后者不是很喜欢出风头,而且在人前不爱说话,颇有几分偏好冷眼旁观看好戏的意思。而且此时对方也没摆出想要开口的姿态,她就自然而然当了问话的人。“我不喜欢别人用先父开玩笑。”苏旭声音温和地说道。她迟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嗓音口吻,竟与一旁的妖王有七八分相似。离火王也许早有所察觉,但也并不言语,唯有狂山君投来一个微微讶然的眼神,接着又恢复成慵懒散漫的样子。他站起身来,显见不打算停留、参与母亲和meimei的家事。毕竟那与他毫无关系。孔雀妖步履优雅地走出暖室,衣摆上绽裂的花彩拖曳过地面,他的身影在长廊上渐行渐远,外面此起彼伏的行礼声中,依稀听见谈话声。“——阁主对此处可还满意?”狂山君悠悠说道,尾音百转千回。“能游览君上仙府,实乃三生有幸。”另一道悦耳温和的男声响起,细听甚至又让人生出几分头晕目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