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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赶路的艰辛娓娓道来:“王爷是昼夜兼程赶过来的,路上马都跑死了两匹,刚到的时候奴婢看王爷走路姿势都不对……听说不巧路上又遇到了一小股游兵,盔甲上还带着血……”听了这番解释,庆元帝心头的悔意又深了些。唐煜一病就病了半个月,他的这份悔意与日俱增,于是等唐煜病愈后再来探望时,就收获了一个说话不利索但异常和蔼可亲的亲爹。前后差异之大,令唐煜颇感受宠若惊。中风的病人不宜长距离挪动,大军随后驻扎在边境一座较大的城池,以供庆元帝修养。等唐煜收到南陈第一波进犯被打退的消息,这才敢将事情真相告知庆元帝。经过一段日子的精心调养,庆元帝渐渐好转,虽说半边身子依旧不灵便,说话含含糊糊的像是含了口水在喉咙里,但至少神智清明,精力也好了许多。沉默半晌,他说:“难怪武清,侯,着急,让,让大军回去。”大军在外,粮草筹备是桩难事。有了粮草还得派人运到前线,路上就得损耗一小半。且北周还在与南陈作战,太子唐烽需要参与这批参与北伐的百战之师迅速投入战斗。武清侯接到京中传令就来与唐煜商议,二人随后以城池窄小及粮草短缺等理由劝说病床上的庆元帝同意分批撤军。唐煜立刻开始解释,却在庆元帝渐冷的目光中住了嘴,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轨迹偏离了他最初的设想。父皇是对皇兄有了怨气吗,唐煜茫然地盯着庆元帝袍子上张牙舞爪的金龙,可是皇兄的做法完全挑不出毛病啊,他又不是故意不来见父皇的。上辈子唐煜青年早丧,是以无法理解一个垂暮的帝王此时的心境。若是庆元帝再年轻个十岁,或者没倒霉地患上中风之症,他此时还不至于把长子想得太坏,然而你不能指望一个已步入暮年,且刚去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帝皇理智一如往昔。…………春暖花开的时节,帝驾归于京城。当日,太子唐烽亲率众皇子与文武百官迎于城门。中风这个病好了也会有后遗症,是以庆元帝除了刚开始露了次面,其他时候全坐在三十二个轿夫抬着的御轿里。唐烽骑在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上,后背莫名发凉。他晃了晃脑袋,转向唐煜,仔仔细细地询问庆元帝的病情:“太医究竟怎么说,父皇可是大安了?”隔着一道明黄纱帘,庆元帝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的嫡长子。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9724205瓶;华少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皇帝归皇京按说有人死死地盯着看,或多或少会有点感觉。但唐烽当了十来年太子,早就习惯了被人从头到脚地打量。周围人山人海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看他,唐烽并不放在心上,怎会注意到敬爱的父皇的目光亦夹杂在其中。他今日是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大胜而归的庆元帝的——去岁分批班师回朝的军队大部分被唐烽直接派到南方。皇帝病重未归,没人敢搞什么庆祝的活动,拖延到现在连献俘用的俘虏都养得白胖了不少。如今皇帝病愈归京,南方战事局势缓和,可谓是双喜临门,担惊受怕了一个冬日的洛京百姓总算得了个宣泄情绪的途径。他们从街巷里蜂拥而出,散落在洛京城朱雀大街两旁。华丽的御轿自然最引人关注,可惜皇帝本人不肯露面,那就顺道瞧瞧跟着的一队皇子吧。诸位皇子中无疑以排在第一位的太子对百姓的吸引力最大,虽说容貌不如天人下凡般的七皇子俊美,但身份摆在这里,寻常皇子的身份岂能与一国之储君相提并论?众人你推我搡,皆想一睹太子的风姿。因而辇驾之外山呼海啸的“皇帝万万岁”的欢呼中,亦搀合着不少对“太子千岁”的赞美。庆元帝收回凝视马背上腰杆挺得笔直的长子的目光。诸子之中,唐烽生得最肖似他,近几年更是与他青年时代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庆元帝从前只觉得欣慰,如今却有许多不甘的情绪在胸膛中翻卷,正如狼群中的狼王,头次发觉新生的小狼獠牙利爪锐利如斯,心中满满皆是危机感。“二十多年前,坐在马背上迎接众人欢呼的分明是朕。天不假年,天不假年!”明黄纱帘之后,庆元帝自言自语道,尚且有力的左手虚握成拳。受这一出刺激,庆元帝回宫后就着急收回放到太子手中小一年的监国权——奏折你小子就别批了,已经习惯去东宫议事的大臣全给朕回来。太子交权很是爽快,皇帝接权却遇上了难题,原因无他,精力不足而已。中过风的庆元帝尽管短期内性命无虞,但有了不小的后遗症——右半边身子没有力气,说话像是天生的口吃患者般磕磕巴巴的,且忌劳累,忌大喜大悲。朝会上君臣对答倒好说,横竖为人臣子的必须耐住性子听皇帝把话说完,若是有没耐性的跑去东宫讨主意,那就照死里削吧。散朝回来后的一大摞奏折就没办法了,不要紧的政事拖个两三天的问题不大,可庆元帝如今连拿笔都费劲。御案后,庆元帝脸色黑得跟青玉砚台里宫女新研出来的墨汁差不多,两行字歪七扭八地趴在质地细密的雪浪纸上,似是稚龄学童的笔迹。吴质胆战心惊地往纸上瞥了一眼,额头爬满冷汗,宫里年纪最幼的十五皇子的字都比陛下写得好啊。光是这么几个字,就花了庆元帝小半个时辰。他对着自己的一手烂字沉默不语,这样的书法落到奏折上头,等同于告诉底下的大臣皇帝病得连笔都握不住了。必须找人代笔了,最好是能模仿朕字迹的。庆元帝疲惫地向后靠去,椅背上雕刻的游龙膈得他后背生疼。人选是最大的问题,庆元帝的眼神在殿中游离,先是落在吴质身上,又很快离开。前朝覆灭的原因之一便是宦官专权,庆元帝打心底就不愿意将朱批的权力下放给太监。太监不行,宫女就更不成了。太监是无根之人,注定老死深宫,做事得靠着皇帝,再专权亦有限,宫女则不同,她们到了年纪是能放出宫的。要不从翰林院找个书法好的供奉过来支应着?庆元帝的左手不住地揪胡子,不小心拽下来几根,疼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