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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两椅,另有一个放衣服的箱子。用简陋两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昔日春风得意鲜衣怒马的平国公府二公子,如今就和军营里普通的军汉一样。唯一的特殊待遇,就是一个人能独住伤兵营帐,还算清净。贺祈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随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是温的,里面连个茶叶沫子都没有。贺祈也不计较,喝了一口说道:“二哥以前最喜欢喝茶,白水哪里喝的惯。以后我让人送一些茶来。”紧紧束缚住贺袀的无形枷锁,忽然间散去。贺袀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正好和贺祈面对面:“不用了。这一年来,不习惯也习惯了。在军营里,能吃口热乎的喝上热水,都是好的了。我哪里还有从前那些讲究的臭毛病!”他在斥候营里待了半年,每次骑马进草原,都是带些干粮和冷水就出发。有时候三两天能回军营,有时候要五六天甚至更久。能吃上一口热馒头喝上热粥,都很难得。一开始他是真的不习惯,日子格外难熬。不过,在生死之间淌过几回,想不豁达都不可能。贺祈深深看了贺袀一眼:“二哥,你变了很多。”贺袀自嘲地笑了一笑:“往日我自恃甚高,憋足了劲想压你一头,甚至肖想世子之位。现在想来,真如一场噩梦。”“父亲带我来边关,让我进斥候营。一开始,我满心怨气,恨父亲心狠,也恨你不肯为我求情。”“直到那一回,我们斥候营被突袭……”贺袀目中闪过痛苦和悔恨:“我们只有一百多个人,鞑靼骑兵却有千人。他们来势汹汹,且都是擅长骑射的精兵,我们万万不敌。”“为了传递消息回军营,所有人拼死杀敌,为几个送信的斥候杀出血路。到最后,我们那一队人,只有几个活了下来。其余人都死了。”“按着斥候营的惯例,回军营送信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因为,老兵们经验丰富,逃生的机会更大。我是唯一的例外。因为,我是贺大将军的儿子,是平国公府的二公子。”“为了掩护我逃走,他们半点不顾惜自己,有的被乱箭射死,有的被刀砍死,最惨的是掉落马下,被马匹践踏身亡。”说到这儿,贺袀的声音颤抖起来,眼眶也隐隐泛红。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血光漫天的一夜。他似是在和贺祈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人人都只有一条性命。到了战场上,大家拼力厮杀,谁的命又比谁高贵?”“如果我不是姓贺,那一夜,我早已死了。”“父亲恨我不争气,平日对我不管不问。可人人都知道,我是父亲的儿子。到了生死关头,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从那之后,我就想明白了。我被富贵冲昏了头,被权势迷了心,做了不该做的事,犯了不该犯的错。以后,我要做个堂堂正正的贺家儿郎。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苟活。”“三弟,我犯下大错!我欠你一声对不起。”贺袀站起身来,红着眼,深深躬身:“三弟,对不起!”……前世那个趾高气昂轻蔑冷笑的贺袀没了,在他眼前的,是满心忏悔幡然醒悟的二堂兄。贺祈心中百味杂陈,久久无言。贺袀就这么维持着躬身赔礼的姿势。良久,贺祈才呼出一口气:“二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们谁都别提了。你还是我二哥,我还是你三弟。”贺祈这么说,便是真的原谅他了。贺袀眼眶又是一热,两滴泪水滚落。他很快克制住自己,站直身体,哑声道:“你这般宽宏大度,真令我羞愧汗颜。”贺祈看着贺袀,缓缓道:“二哥,你有一个好父亲。”贺袀苦笑着叹了一声:“我之前满心怨气,甚至恨我父亲。现在我也当爹了,虽然还没见过孩子,却是满心欢喜,希冀着他长大以后有出息。要是他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我不知会何等失望难过。”做了父亲,才能体会到当爹的心情啊!贺祈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贺袀依旧敏锐,看了贺祈一眼:“三弟,你刚才说我有一个好父亲是何意?莫非是对大伯父有什么不满?”他曾对父亲怀着希冀和期待,受到的却是漠视和冷待。那种被放弃被抛弃的失落和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个心结,他无法释怀。至少,现在还不能释怀。贺祈避重就轻地说道:“没什么不满。只是,我和父亲多年未见,颇为生疏。到一起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贺袀不再多说,转而问道:“鞑靼太子已经进了军营。不知什么时候会令他上阵‘劝降’?”贺祈目中闪过冷意,淡淡道:“两军交战,他就该派上用场了。”天寒地冻,不宜行军打仗。最近一段时日,战事不算频繁。贺袀略一点头。就在此时,营帐外响起一阵喧哗声,不知是谁喊了起来:“鞑靼骑兵突袭军营!”☆、第四百四十二章突袭第四百四十二章突袭边关常年打仗,两军交战是常事。不过,鞑靼骑兵突袭军营还是第一回。大军军营驻扎之地,有重兵层层把守。所谓突袭军营,当然也是不可能的。隔了八十里地,就惊动了巡逻探哨的士兵。这些士兵一边抵挡鞑靼骑兵,一边火速传信回军营。前来突袭军营的鞑靼骑兵数量不多,约有两千左右。中军兵力充足,加上平西侯带来的士兵,加起来四万有余。区区两千鞑靼骑兵,送上门来就是一盘菜。平国公立刻点了一万边军,亲自率兵迎敌。将这一伙来突袭军营的鞑靼骑兵杀得溃败。不过,这些骑兵落了下风,也不肯逃,大有血战到死的意味。这场仗,从早上打到了晚上,杀得血流成河。两千鞑靼骑兵没有一人逃走,更没人投降,几乎被杀的干干净净。边军也死伤颇重。战场里遍地尸首,犹如地狱修罗场。鲜血浸入地面,浓烈的血腥气令人闻了作呕。这一场仗,堪称惨厉。不知多少伤兵被抬着进了伤兵营帐,所有军医都忙得恨不得多生两只手出来。……平国公打了胜仗,面上却没有一点喜色,沉着脸坐在营帐里。身上的软甲被褪去,露出左胳膊。左胳膊上赫然有一处箭伤。战场上刀剑无眼,平国公亲自领兵上阵,鞑靼骑兵也不是傻瓜,拉弓射箭尽往帅棋这边招呼。平国公左胳膊就中了一箭。万幸这一箭没有毒,而且是从胳膊上擦了过去,伤势不算重。程望手脚利索地为平国公看诊治伤,敷药包扎。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