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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母亲坦诚,希望母亲也能这样对我。不管实话有多么难接受,女儿都想听一句。”兰陵默然看着她,良久,将目光移开,怒意已散去,神色甚是淡漠:“也罢,到如今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要是对自己的女儿都不说,那还能说给谁听……”瑟瑟从未想过,前后两世,历经了众多厮杀与磋磨,还会有一天,能和母亲面对面坐着,心平气和地听她对自己诉说往事。“当年,jian妃当道,东宫式微,我为了护皇兄登位,联合宋玉和裴元浩,竭力笼络朝中重臣,建立自己的势力。起初,收效甚微。也是,若是真能这么容易,那这天下人人都能当皇帝了,可最终坐上皇位的只有那么一个人。”“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一伙人找上了我。我又惊又喜,未曾想到原来自朝野到民间存在着一股势力,当中有朝臣,有杀手,有边将,皆对那个人忠心耿耿,自那人死后,他们便大隐于市,一直等着我长大。”瑟瑟眉宇微蹙,回想起沈昭曾经对她说过的——“但是李怀瑾这个人,是有问题的。他弱冠拜相,野心极大,当年斡旋于乱局,在民间积蓄力量,致力勤王,确实是立了功勋的。可当叛乱荡平,他却悄悄将这部分民间势力收归己用,为他铲除异己,为他结党……”难道说,李怀瑾创建的势力并没有随着他的死而消亡?兰陵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不加掩饰地点头:“没错,就是你口中的李怀瑾。我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反应并不比你好多少。愤怒,憎恶,还有害怕……可是这些情绪很快便被对权力的热爱所取代,因为这股力量的暗中相助,我尝到了呼风唤雨、发号施令的滋味。那滋味……真是太美妙了。”她向来敢作敢当,并不屑于粉饰自己,随着回忆,眼中迸出了晶亮的光芒:“他们替我铲除异己,替我夺权,甚至连妖妃的庶子也是他们替我弄死。”瑟瑟猛然一颤,怔怔看着她的母亲,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悄然漫开。兰陵淡掠了她一眼,继续道:“我想,那个时候皇兄和母后心里都是有数的,我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为什么那妖妃迅速落败。他们不像宋玉那么单纯,真以为是天意使然,要惩治犯上恶人。”“可是皇兄和母后他们想赢,要想赢,就得依赖我背后的势力,所以,虽然没有点破,但我们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也默认了我的决定。”“后来一切都很顺利,皇兄顺利登基……”兰陵眼中的那簇光迅速暗淡下去,透出些阴恻恻的冷意。“那妖妃的余孽作乱,把我的身世翻了出来,借此攻击母后不守贞洁。母后指责我嗜权如命,还说都是因为我才会连累她受世人诟病,她甩我耳光,骂我是贱人。真是有趣,用得着我时,她是慈母,我是好女儿,千疼万爱都不够。把我利用完了,我又成贱人,逆女了……”兰陵唇角勾起冷诮的弧度:“是我逼她不守贞洁和人私通的么?我求着她把我生出来了么?明明利用我,给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可到头来,却要把一切都怨在我身上。”瑟瑟默然听着,忍不住将手伸向母亲,可那温软的掌心堪堪停在她肩膀上一寸,却再也落不下去,犹豫片刻,她又把手缩了回来。兰陵冷笑:“我不止恨她,我也恨皇兄。他已经是皇帝了,明明有力量可以保护我,可却一天天像个懦夫似的只会哀求母后不要为难我。当初我帮他时,若是也像他一样只会这么求人,他有命坐上皇位吗?”“所以那晚我骂了他,骂他窝囊,骂他是宫女生的,老鼠的孩子就会打洞,母后就疯了一样地上来打我。好像比起来,皇兄才是她亲生的,我是捡来的……”“自那夜起,我们就彻底翻脸了,我跟这对母子决裂,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周遭静悄悄的,那些字句落入耳中,猛然砸下,似乎还带着回音。瑟瑟好像被带进了这个旧年的故事里,愤懑不平,心道这样的母亲,不要也罢。但她一旦沉下心来,又有些害怕,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木已成舟,再无回旋余地,可还是担心着后来的走向——“那后来,母亲怎么做的?”非常奇怪,兰陵本是满脸憎恶,但随着回忆的深入,脸上却漾起了细微的笑意,阳光被茜纱窗纸渗过,落在她的脸上,如铺了层荧荧珠光,清灿妩媚,竟显出几分温柔。“你以为那个时候我就变成了个恶人吗?不,没有。后来我遇见了你父亲……温贤,我们相识时,正是我名声最坏,最狼狈的时候。瑟瑟,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很爱他,这辈子我只爱过这么一个人,也曾经真心想为他舍弃一切,离开长安,跟着他回莱阳。”第61章61章瑟瑟望着母亲,小心翼翼地问:“那为什么没有走成?”“朝中局面越发恶劣,皇帝软弱,太后无能,那些妖妃的余党便更加嚣张,终于到了不得不做决断的时候。”兰陵面上闪过冷讽之意:“我那位皇兄,正事上没多大本事,可自作主张却是一等一的厉害,不知他跟宋贵妃怎么商量的,借太后宫宴,给我的酒里下了迷药,要将我送出长安,出去避避风头。”瑟瑟听得心‘砰砰’跳,比起针锋相对,比起摆在桌面上的卑劣与憎恶,她更怕这种明面上并无恶意的昏招,因为不知道会让事情如何发展……果然,兰陵的脸色冰冷,不无恨意道:“我那时本已经跟温贤商量好了,等父皇三年丧期一过,我就跟他成亲。成亲之后我就跟他回莱阳,从此直到这对母子死,我不会再踏入长安半步。可是!他们非要自作主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将我送出城,走到半步,裴元浩来救我了……”这个时候出现了‘裴元浩’这三个字,让瑟瑟不由得一颤。兰陵眸光清透地看向她,道:“瑟瑟,跟你说实话,我打心眼里就从来没有看得起过这个人。靠着祖上荫佑和他jiejie的裙带关系爬上来,是个有野心的,可偏偏做事为人都不够磊落,藏着掖着他对我的那点小心思,我也不屑去点破。”“就是这么个人,却让我栽了一个大跟头。也怪我,当年年少气盛,处事不够细致缜密,也忽略了这窝囊废也有自尊心。”兰陵站起了身,看着窗外,似乎比起母女反目,兄妹成仇,下面的这段回忆才是她藏于心中,最无法宣示于人的痛楚。“当时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我急着见温贤,怕皇兄发现我没走,会再派人来把我送走,想提前和他回莱阳。我让裴元浩想办法送我去莱阳侯府,他起先答应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