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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山下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步行上山,姜彦出口问了她几句,才打破了沉默。他们在寺庙见到了云辞,他已经大好。他们到时,云辞正站在院中的枯树下,背对着他们不知在看些什么。这是自云辞离开姜家后,姜柔第一次看到他。她同父同母的亲兄长,就站在那里,依旧是一袭白衣,清雅出尘,独自立在树下,看起来安静又寂寥。姜柔不知道云辞在看什么,曾经郁子肖受伤时,她在道观照顾他,也时常看到云辞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或者坐在树上。只是每次见到她过来,他便会轻轻笑起来,就像是一直在等她。姜柔鼻子一酸,颤声道:“哥。”云辞转过头,眼中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浅浅的笑。姜柔很想叫他,就像是把缺失的那些年全都补全一般,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是那双眼了,跟阿娘很像的那双眼,跟自己很像的那双眼。她眼睛一红,小心翼翼靠近,搂住他,云辞任由她靠过来,姜柔的手环在他背上的时候,他身子僵了一瞬,随后抬起了手,轻轻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是世界上与她血缘最为相近的人,与郁子肖给她的好不同,她一见到云辞,心中便自己生出一股天然的踏实,这是一种来自骨rou里的相吸,她第一次见到云辞时便感觉到了。云辞看到和姜柔一同进来的姜彦,低下头,避开了姜彦的目光。“阿辞……”姜彦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走到云辞面前,他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身子可全好了?”云辞点点头,离他远了几步,随后便不去看他,带着两人进了屋子里。姜柔早就想来见云辞,奈何一直到今天才得了机会,她欣喜之外,还带着心事,心中犹豫着该不该说,还是云辞看出她面有忧虑,问她:怎么了?姜柔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云辞:“先前落在太子手中时,他逼我喝下了毒酒,这是今日他给我的解药,我不敢随意用,所以想拿给你来看看。”当日喝下毒酒的事,她谁也未告知,自己私下里也询问过几人,然而这毒药却从未有人见过,许是外域的一种奇药。如今她不敢大意,云辞精通药理,过去又时常在外游历,总是知道得要多一些,或许他会有办法。云辞听闻她喝了毒酒时就变了脸色,拉过了她的手去探脉象,随后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姜柔极少看到云辞这样严肃的样子,他眼神中隐隐透着责备之意,这么看倒有了一分姜彦的影子。云辞:这毒我先前并未见过。但这解药虽能解毒,却会致瘾,一旦使用,日后便难离此药,发作时神智不清,疼痛难忍,为了拿到解药,别人提什么要求,瘾者都会唯命是从。姜彦听闻,震惊之余,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有姜柔微微顿了一下,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料,递给云辞:“先前太子逼我喝下毒酒时,我故意漏了一些在衣领上,回去后将这一块衣料剪了下来。这上面有残留的毒汁,兄长看一看,能否想法子配制解药出来?”云辞接过这布料,小心收了起来,长叹了一口气。此时事实已成,再痛心也无济于事,只能先想办法配制解药,否则任这毒酒一天天入侵姜柔的身子,后果不堪设想。心事了了,姜柔便有了许多话想要对云辞说。他先前去了哪里,这些年在外面是如何过的,为什么回到京城后,也没有去看她。可是云辞不说,她也都知道的。他在这庙里跟着慧庭大师生活了许多年,又到了外面游历,或许还回到过柢族,后来回到京中找自己,约摸也是知道自己命中有灾。为什么回到京城,没有主动来看她,是因为他怕姜彦。那样小的年纪,最信任的人没有选择维护自己,而是用了最残忍的方式去保护他,他只会觉得自己被父亲遗弃了。云辞这样平和沉静的人,也有害怕的事情。如果当年没有到白雨山道观去,云辞可能永远都不会和她有面对面的交集。如果没有这次的事,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是自己的哥哥。他将那些东西藏得严严实实,若她没有去戳破,这些东西就会一直沉淀下去。这一点,倒和她如出一辙。云辞很耐心地跟她说话,方才的忧虑很快便被相认的喜悦冲淡了,他先从自己屋里头取出几瓶补药来,让姜柔带回去,每日先服着,虽解不了毒,却能养一养身子,以免让那毒性过快散发,损了底子,他会尽快想办法配制出解药。姜柔一一应下,将此事告知云辞后,她就如卸了心中的一块重石,听着云辞说话,便没那么怕了。待离去时,姜柔刚走出屋子,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立在院中,一看到姜彦,便冲了上来,看起来十分激动:“姜彦!”云辞下意识挡在姜彦身前,拦住了这个少年。少年眼中满是愤恨与不平:“姜彦!你妄为人师,教出萧承文这样的歹毒之人,害死我全家,你还我于家一个公道!”云辞微微蹙眉,将人按在地上,姜彦亦是沉下了脸:“怎么回事?”常净这时候从后面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哎呀,这是怎么了!你在这做什么?”一边说,他一边拉起了这少年,少年仍是随时准备冲过来的样子,还是常净开了口:“这位是我前些日子去河边打水救上来的小施主,平日一直安安静静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姜彦看着那少年,沉声道:“于家?”姜柔也反应过来:“你说的于家可是前户部尚书于衡一家?”“正是!”少年满脸通红,咬着牙道,“要不是萧承文陷害,我一家人怎会蒙冤而死!教出这等蛇蝎心肠的人,姜彦,你愧为太子太傅!”平白无故被指责了一通,绕是姜彦修养再好,面上也有了愠色:“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常净在一旁和稀泥:“是啊,你说清楚呀,不能这般无理。”云辞看了他一眼,他便闭了嘴。少年这才慢慢镇静下来,话也说清楚了些。“我哥是冤枉的!”少年愤愤道,“我叫于光,我哥就是于衡,原本就在户部做侍郎,可是户部的账务从来不经我哥的手,后来……后来那尚书称病离职,便推举了我哥任户部尚书。”“我哥上任不久,便发现账务有问题,然而一直都没能查出来哪里出了差错,没想到……”于光拳头狠狠砸在地上,眼睛通红,“没想到那贼人自己伙同太子做了龌龊事,竟然把贼摊子给了我哥,让我哥顶了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