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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世子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有头绪呢,谁想揽这种糟心的瓷器活儿。不过,司岂似乎是个例外。纪婵见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在小厮的尸体旁站下了。她赶紧放下勘察箱,取出手套,给尸表做初步勘验。尸体是俯卧的姿态,没有被动过。颅后窝骨折,创口有生活反应。死者口鼻处有污血,面前有吹溅状血迹,这说明死者头部遭到打击后,没有立刻死亡。尸僵即将完全缓解,眼睑覆盖的一部分角膜肿胀,乳白色斑块已经形成,但还不曾**外翻,凭经验看,死者确实死于二月八日夜。纪婵一边验尸一边给司岂解释以上的尸体现象。“小人见过司大人,纪大人。”牛仵作恭敬地跪下磕了两个头,他早就从厢房迎出来了,等纪婵初步勘验完才敢出声打扰。“有纪博士在,小人踏实多了。”他这一声喊出来,李成明吓了一跳,赶紧拱了拱手,“请恕在下眼拙,竟然没能认出纪大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圣旨下到大理寺,当天就轰动了整个京城。一个仵作不经科举就做了从六品,简直闻所未闻。京城官员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在底层摸爬滚打,总也爬不上去,因而愤恨不已的。骂声、讽刺声、揶揄声很多。但维护的声音也有,顺天府,都察院,刑部,以及礼部,都有人为其说好话。任飞羽一案发生时,李成明正在查另一桩案子,不曾与纪婵谋面,但耳闻极多,那一句“久仰大名”算是真心实意。纪婵还礼,“李大人客气了,纪某初来乍到,还请前辈多多关照。”李成明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听说纪大人要在国子监开课,在下可是期盼已久了,届时还请纪大人多多提点。”……两人客气寒暄的时候,老董引着司岂去了西厢。纪婵不敢多耽搁,摘下手套,取出一只自制铅笔和一个自制笔记本,合上勘察箱,同李大人一同追了上去。死者死在书房。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一壶茶,一套茶杯,和一根门栓。砚台里的墨汁挥发了,只剩一层墨皮,毛笔架在笔架上,又干又硬,笔毛还保持着书写时的状态。镇纸放在应该摆着宣纸的地方,但纸张不见了。司岂道:“凶手把死者写的东西拿走了。”纪婵刷刷记录下来,“会是文章吗?”老董道:“纪大人,为何是文章?”纪婵道:“要考试了,考生们压几道题,买几篇文章,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不是很正常吗?”李大人道:“有道理。”司岂点点头,吩咐一直跟在后面的老郑,“你带人去附近的茶楼、饭庄探访一下,看看死者都跟什么人往来过,查仔细些。”老郑拱手道:“是。”“且慢。”老董拉住转身要走的老郑,对李成明说道:“李大人,小的也派几个人走一趟吧。”案子是顺天府的,司岂不好吩咐他们,他们却不好在一旁看热闹。“去安排吧。”李成明同意了。两人正要出发,司岂又开了口,“这桩案子难度大,还请诸位务必保密,尽量不要讲与外人。”老董道:“为何?”司岂道:“凶手冷静缜密,家境优渥,定然不是寻常人,如果案情进展落于凶手之口,我们的难度将会越来越大。”李成明闻言连连颔首,“司大人所言极是,下官马上吩咐下去,让大家伙儿务必谨言慎行。”李成明同两个捕头一起出去了。司岂点点书案上的两只茶杯,一只茶杯里有残茶,另一只茶杯是空的。他自语道:“茶杯也许是给约好的客人准备的,客人也许是凶手,也许不是凶手……”纪婵进门后,正在忙着用速写的方式将整间屋子的原貌呈现出来,闻言手上顿了顿,扭头问牛仵作,“死者的棍棒伤在哪里,跟外面的小厮一致吗?”牛仵作道:“一致。”纪婵道:“颅后窝骨折,凶手从后面动的手。”司岂道:“伤在后脑上,说明凶手趁着死者转身时下的手。死者对凶手没有戒备,他或许是死者约好的客人,或许凶手找的借口让死者放下了戒心。”牛仵作不解:“凶手提着门栓进来,死者又岂会没有戒备?”这家的门栓并不长。纪婵拿起书案上的门栓,藏在身后,笑眯眯地说道:“牛仵作,文章写好了吧,明儿就考试了,快拿来给我看看。”微笑中,暗藏杀机。牛仵作领会到其中的凶残之意,登时打了个寒颤,“小人明白了。”凶手若像纪婵这般说话,又哪里会有戒心,定当转身去拿文章,或者张罗着请凶手喝茶。他一转身,凶手就挥着门栓把人打昏,随即从背后割断死者脖颈,从容掩门离去。纪婵画完图,放下笔记,仔细勘验这一具尸体。死者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袍子,倒地的姿态与任飞羽一模一样。喉咙被割开,喷了一地的血,血迹喷洒符合自然形态,无阻挡。尸僵状况、眼睑、头部外伤与小厮相差无几,可以推断死亡时间也是相同的。喉咙上的创口情态符合右撇子特征。与任飞羽不同的是,钱起升的小厮死了,而且钱起升生前没有遭到过殴打,口唇上的白色印记是死后伤,没有生活反应,凶手应该只为取牙。纪婵摘下手套,拿起笔记本和铅笔,一边记验状一边问道,“司大人觉得小厮的死是凶手故意为之吗?”司岂道:“凶手前两次都是死者入睡后潜入,此番应邀约而来,他应该是紧张的,所以力量大了。”纪婵又问,“那你如何看待钱起升生前没有遭到殴打一事?”司岂沉吟片刻,“凶手可能没那么恨死者,或者他觉得没意思了,人总是有惰性的。”纪婵笑了笑,她也是这个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