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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家不穷,正房前有好大一片园子,里面新绿一片。然而,内院却是一片缟素。赵二夫妇生了四个孩子,大儿子今年成的亲,两个小的还没议亲,最小的儿子才七岁。纪婵进去时,几个孩子都在灵棚前跪着,见家里来了陌生人齐齐瑟缩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跪拜磕头。纪婵在灵前烧了柱香,这才进了上房。虽然女主人去了,但屋子里依然很干净。家具是新的,衣柜旁、条案上摆着几只大小不一的花瓶。府绸窗帘花色很漂亮,窗棂上面还缝着一条宽宽的绯边,与现代窗帘异曲同工,足见女主人心思灵巧。一个妇人替赵二招待几人,上了几盏粗茶。略略寒暄后,司岂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说道:“赵二娘子除了在叶记卖绣活,还有其他的主顾吗?”赵二道:“孩子他娘说,叶家给的价钱最公道,她不去别处。”司岂又道:“赵二娘子去jiejie家时,会不会买礼品?”上茶的妇人答道:“这时候城里菜贵,弟媳不买礼品,只送菜,她这次去从院子里割了许多韭菜,还带了十几斤菠菜。”纪婵想,拎着这么沉的菜她又能去哪儿呢?多半还是在去往jiejie的路上遇的害。左言的手在茶杯口上一圈一圈地摩挲着,说道:“那么……赵二娘子平日喜欢戴首饰吗?”赵二道:“她这次带了银簪子和银镯子,大人,凶手是要抢她的首饰吗?”他坐直了身子,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上茶的妇人拍了赵二一下,“不许你瞎琢磨,弟妹的镯子都藏在袖子里的,城里人又岂会为一枚银簪子杀人?”说到这里,她尴尬地笑了笑,对纪婵解释道:“银簪子和银镯子是我二弟新给弟媳买的。”纪婵点点头,“案子还没查清楚,赵二哥不必为此自责,是凶手该千刀万剐。”赵二的粗糙的双手捂住了双眼,泪水从指缝中钻出来,把地面打湿了一片。“老二啊,那杀千刀的抓到了没有啊?”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妇人赶紧迎了出去,“娘,几位大人来问一些事情,我扶娘躺着去,堂屋就别进了。”“噢哟,大人们还在啊,那我不进了。老了,不招人待见,唉……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几天了,张八斤走得多痛快啊,一蹬腿就跟闺女去了。”“娘总瞎说啥,你身体好着呢。”老太太走了,赵二也不哭了,他用袖子擦了把泪,问道:“大人还想知道什么,只要能抓到凶手,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能做。”左言道:“你再好好想想,赵二娘子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赵二道:“家这边肯定没有的,即便有些口角,也都过去了。城里不知道,但她不是矫情的人,脾气也好,从来不跟别人吵闹,就算吃点亏也不会往心里去。”“我才是我们家脾气不好的,有时还会打骂她两句,但她稀罕我,从不恨我,总是笑笑就过去了。”赵二高大威武,剑眉虎目,算是个英俊男子,与赵二娘子在外形上很配。司岂又喝了一口茶,“你们家里有欠款吗,你们欠别人的,或者别人欠你们的。”赵二道:“都没有,家里不富裕,还打了新家具,可惜她都没看几天……”他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一个汉子哭得如此伤心,纪婵的眼睛不禁也有些酸涩。赵二娘子的生平越具体,她的心里就越难受。司岂和左言问了许多问题,却始终一无所获。从赵二家出来前,司岂让罗清给赵二留了十两银子。左言和纪婵也如法炮制。刚刚的气氛过于压抑,三人没上车,而是走了走。纪婵问道:“咱们这就回了吗?”司岂看看左言,“我要住一晚,如果明日还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再回去也不迟。”左言瞧了瞧缎面鞋上的灰土,问纪婵,“纪大人呢?”纪婵笑道:“下官早就做了住一宿的准备。”她在现代常出差,有这种觉悟。左言摊了摊手,“左某思虑不周,看来只能自己回去了。”司岂道:“已经午时了,左大人用过饭再走。”在乡下,自然要吃农家饭。小鸡炖蘑菇很香,韭菜炒鸡蛋很鲜,菠菜炖rou粉量足,还有五花三层的红烧rou……左言让随从要来热水,细细地洗了碗筷。纪婵是法医,平常也很讲究,但她适应能力比较强,在改变不了环境的时候,就是在尸体旁也能吃得香喷喷。只有司岂是真正的爽快,他甩甩筷子和碗上的水就开吃,没有丝毫顾忌。纪婵想起他在赵家喝完的那碗茶,忽然想起现代时的那些刑警了。她以为,司岂是个真正的老刑警。尽管在家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同僚在外面用饭就没那个束缚了。司岂夹了一块鸡rou放到自己碗里,对纪婵说道:“纪大人尝尝鸡rou,滋味不错。”纪婵道:“好,我早就看中这块鸡肝了,谁都别跟我抢。”她夹起半块酱红色的鸡肝放到嘴里。左大人嘴角的肌rou一抽,手一哆嗦,差点儿把筷子扔了。纪婵勉强压住了笑意,心道,这位准是想起她处理赵二娘子的尸体时的情景了。司岂不易察觉地勾了勾薄唇,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只鸡心放进嘴里。左言看司岂又看看纪婵,自嘲道:“跟纪大人用饭,需要强大的自制力啊。”纪婵深以为然,所以她在现代想好好谈个恋爱都不容易,好不容易跟个帅刑警对上眼了,还没等挑明,她就嗝屁了,真是造化弄人啊。她笑道:“做这一行最忌讳脑补,左大人,不要想太多哦。”“脑补是什么意思?”左言决定岔开话题,再说下去,他就真得饿肚子回去了。纪婵道:“脑补,就是你知道一件事的皮毛,但你却凭着想象补上了骨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