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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议论开了,说话声音不大,但架不住说的人多——现场像飞起了一团苍蝇,“嗡嗡”个不停。“质量是什么东西,空间感又是什么,糊弄人的吧。”“听不懂。”“我也听不懂。”“慕名而来,能不能讲点儿大家能听懂的?”……“啪啪……”第一排的老人家拍了拍放在前面的画架,这位是国子监祭酒吴凡吴大人,乃当代大儒,在读书人心中极有领袖地位。众人消停了一些。吴大人和蔼地说道:“纪大人,我大庆与西洋相距甚远,西洋画与我大庆的丹青想来也有极大差异,还请纪大人讲得仔细一些。”纪婵当然知道他们可能听不懂,也知道这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对她这样的愣头青没什么好耐性。心里早有准备,此刻也就没什么好尴尬的。纪婵笑着说道:“多谢吴大人提醒,在下讲课之前,曾研究丹青一二,对二者之间的差距也有清醒的认知。”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新的知识,需要认真地倾听、理解、记忆、掌握,想要一蹴而就绝非易事。如果想学,烦请大家多些耐心,我虽是仵作,却也知道做为读书人的基本修养。”她这话讲得毫不客气,登时羞红了好些个人的脸。但这次与上次不同,有祭酒大人在,没人敢大放厥词,进而悲愤离席。纪婵把书案后面的椅子扯到窗下,“司大人,麻烦您帮我个忙,坐到前面来。”司岂起了身,默默在椅子上坐下。春日的暖阳斜着照射进来,打在司岂的侧脸上,在额头、鼻梁、嘴唇和下巴上形成一道明显的明暗分割线。“大家看到了吗,这边是明,这边是暗,光线的方向性总会在物体上形成类似的明暗关系,这种明暗关系在形象塑造的过程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作为绘画者,观察好这道线,并画好这道线两旁的阴影部分,就能把物体画得更真实,就像实物摆在面前一样。”纪婵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司岂的额头、鼻子的那条线上划了一下,因为收手时过于随意,便碰到了司岂的鼻尖。纪婵没在意,司岂的耳朵根却悄悄红了。纪婵继续讲,“司大人,请侧过脸。”司岂稍稍转了下头。“当司大人的脸在这个角度时,大家看到的就跟刚才不一样了。右眼离大家远,左眼离大家近。大家会发现,右眼似乎变小了,而且形状也与左眼有所不同。在绘画时掌握远小近大的规律,便能体现出距离感,这个距离其实就是空间。”说到这里,纪婵朝小马招招手,示意他把画板和铅笔递过来,又道,“司大人稍微保持一下这个姿势,我去你的座位上画一画。”司岂深吸一口气,“好。”纪婵在司岂的座位上坐下,飞快地画了一张略带明暗关系的速写,之后起身,把画板放到书案上,“大家大概了解了吗?”画面上呈现的是司岂极其完美的一张侧脸,跟他坐在光里的轮廓极为相似。教室里静了静。吴大人抚掌道:“妙哉,确实与我大庆的丹青有所不同,纪大人好手段。”纪婵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明暗和空间我说明白了,那么什么是质量呢,就是我们画rou就要像rou,画木头就要像木头,画人头就要像人头,绝不能把人头画成云彩,脖子上顶着一朵云彩?那就不对味了,对不对?”“哈哈哈……”众人被她不着边际的比喻逗笑了。……事实证明,仵作也是可以很幽默的。纪婵的素描课讲得很成功,连带着下午听人体解剖的也多了不少。下午散学时,祭酒大人拉住纪婵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纪大人学问渊博,老朽耳目一新,很好很好,日后可……”“吴大人……”司岂忽然凑过来,在吴祭酒耳边说了两句。吴祭酒尴尬地松开了纪婵的手,哈哈笑道:“老朽倒是忘了,小纪大人勿怪,勿怪啊。”纪婵从善如流,“吴大人,我乃小辈,若在一家,当以祖孙相称。”“哈哈哈……说得好。”吴祭酒看了司岂一眼,“小纪大人好心胸。”司岂镇静地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女人的手就是女人的手,又不是亲祖孙,成何体统。司岑小声道:“三哥,吴大人是什么人呐,没人敢起什么龌蹉心思的。”司岂环视一周,很平静。他也觉得自己紧张过头了,不由有些讪讪,“行了,课也听完了,你回家吧。”“那三哥你呢?”司岑不动地方。一直站在司岂身侧的左言笑着说道:“司大人,今儿人齐全,大家聚聚如何?左某做东……”司岂似笑非笑,“怎么,左大人还想吃素斋?”左言摇摇头,“晚上聚自然要喝酒。”大理寺丞董大人一听喝酒就来了兴致,建议道:“永成大街上开了一家小酒馆,颇有特色,董某做东,请两位大人和几位同僚一聚如何?”纪婵与祭酒大人谈完话,闻言说道:“下官来大理寺有些日子了,还不曾与同僚们聚过,做东之事由下官来就好。”左言看看司岂,“那就叨扰纪大人了?”大理寺一行七人,再加上非要跟来的司岑,总共凑了八个人去那家名叫“小酒馆”的小酒馆。小酒馆其实不小,应该是哪位达官贵人开的颇有特色的酒肆。门脸小,内里大,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身份越高,吃酒的地方环境越好。大理寺一行人最高为四品官,这样的官职在京城不算什么,进了花园角落里的两层小楼的一楼。小楼挨着围墙,外面有假山,推开窗,既可见春花烂漫,又可听流水潺潺,是个不错的所在。落座后,纪婵问道:“这里有活水,宁河还是澜河?”老汪打开窗子,说道:“澜河,小酒馆北边就是,引条沟渠很容易的事儿。”窗子一开,风便灌了进来。纪婵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