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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着一双细白的手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一个围着黑亮狐裘的男人从马车中起身,他踏在趴着的男人背上,缓步下来。伏在地上的人起来,低声道:“殿下,我们到了。”陈昱点点头,道:“你去叩门。”高景上前,叩门几声,只见一个仆人开了门缝,道:“不知尊驾从哪里来,可有拜帖。”高景也不说话只是露出手上的印鉴,那仆人一看这印鉴脸色一变,十分恭敬道:“快请进,多有怠慢,请尊驾恕罪。”高景让开了身子,门内人将大门大开着,接着跪伏在地上,迎陈昱进去。陈昱摆摆手,道:“这次是私访,不必这样多礼。”话刚说完,庞府的管家就迎了上来,正要行大礼,被高景用目光止住,陈昱道:“听闻外祖父病了,这是怎么回事?”管家给陈昱带着路,脸上微微挂这些汗,道:“司空大人入冬后便有些受凉,入了新年便病倒了。”“可用药了?”陈昱又道。“眼下也不敢用什么虎狼之药,只敢这样温补调理着。”陈昱自然知道新年可不是什么探病的好时候,但是听到自己的外祖父病了,他还是决定要过来一趟,这一趟他光明正大地禀告自己的父亲,出宫来了。不过这样的行为落在有心人眼里该是一副什么解释,便都不是陈昱的考虑范围之内了。管家引着陈昱来到正厅,只见三个男人等在那里,他们见陈昱来了,上前一步,拜下,道:“拜见太子殿下。”陈昱将当先的一个男人扶了起来,道:“舅舅这是做什么。”说着陈昱拱手下拜,道:“舅舅安好。”这男人是陈昱的大舅父,名为庞贺,在尚书台任职,是庞氏下一任的家主。陈昱的目光移向另一个男人,只见他身着儒衫,带着文士巾,很是风度翩翩的模样,陈昱拱手,道:“二舅父安好。”男人笑笑,忙道:“殿下多礼。”这是司空庞呈的二儿子庞哲,精通儒学,淡泊名利,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游历,于士林中颇有些名望。陈昱同这二位舅父见礼,只见一旁魁梧的男子还站着,他温和道:“表舅也来了。”那男子拱手下拜,“太子殿下安。”这人是庞氏一个旁支的孩子,名叫庞安,昔年庞呈见他颇有几分习武的天分,便让他习武读书,后来跟随着现在的陛下征战了些时日,现下在宿卫宫中的金吾卫那里任职,金吾卫里各种勋贵子弟不少,是以他也不打眼。陈昱却心知,这人同他们庞氏一脉关系一般,反倒私下里常常被陈晟笼络着,只是他的态度一贯都是淡淡的,也不表态,从这里便能看出,这人心思颇深,金吾卫看似只是个小职位,位置却很是关键,他在庞氏的两个皇子之中,保持中立,说白了,就是伺机而动,所谋不小。陈昱点点头,道:“表舅忙得很,真是尽心了。”庞安拱拱手,很是恭谨的模样,也不说话了。庞贺引着陈昱进了内厅,到了庞呈休息的房间,此前已经有人前来通报,只见一个老仆人站在门口,躬身道:“殿下,司空大人请您进去。”庞贺道:“看来父亲是想要单独同殿下说话了,我等先退下。”陈昱点头,道:“劳烦几位舅父了。”陈昱进入内厅,里面烧着炭盆,很是温暖,陈昱觉得有些热,坐在庞呈榻边。庞呈面色有些灰败,精神头却不差,见了陈昱,笑了笑,道:“阿昱清减了些。”二人有些时日不见了,庞呈早先病了一段,现在猛然见了陈昱自然觉得劳累许久的陈昱瘦了不少。陈昱洒然一笑,道:“今年事多,瘦了也好。”庞呈笑了,他年纪大了,这笑容中透着一丝疲态,陈昱道:“外祖父可好些了?”庞呈摇摇头,道:“老了,这把老骨头不知能挺多久了。”这话说的陈昱默默然,他记得自己的外祖大概也就是开春之后没两个月去世,距离现在也没多久了,他有些伤感。独当一面这些年,其实仍然会有迷茫无措的时候,现在还有这位外祖父能够参详一二,未来这样的人就没有了。庞呈却看出了陈昱的低沉,他道:“这是,遇上难事了?”陈昱摇头,“不是,只是悬而未决罢了。”庞呈沉吟一瞬,道:“做上位者,最怕悬而未决,阿昱,你早就有决定了?”陈昱不意这样容易就被看出来,他道:“嗯,我从小就学着,利用手上的东西来做决定,只是现在手上的东西还不够,我要等。”庞呈的目光看向一侧,十分悠远意蕴深长,“你呀,像你母亲,总是做了决定,就去做了,好坏都一力承当。”陈昱挑眉,“所以母亲的决定是好是坏呢?”“你母亲呀,是我最好的女儿,她可比你的舅父们聪明多了。”庞呈的声音转向了低沉,接着道:“可惜,她做错了一件事,就一件事将死了她,一步错步步错。”“但是,阿昱,你要记得,你母亲都是为了你。”庞呈的目光力道万钧,陈昱喉中艰涩,点了点头。庞呈闭上了眼,道:“阿爷累了,阿昱,你去吧。”闻言陈昱起身,躬身一拜,道:“阿爷,阿昱去了。”他抬头的时候,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放松,转身之际,只听庞呈道:“阿昱,这世间,对错难分,最重要的是,你的本心是什么?”陈昱点头,转身开门离去。徒留那庞呈在黑暗中睁开了眼,这江山动荡,谁杀谁,谁负谁,早就分不清道不明了,为了这个秘密死得人太多了,陈昱已经摸到了几分,他能终结这一切么?庞呈的眼中闪过幽光,阿昱,让阿爷拖着这残躯最后帮你一把吧。车驾离开了庞府准备往皇宫去,陈昱道:“改道,往玄武坊去。”高景想说话,可是见陈昱面色喜怒难辨,咽了咽口水,把话头缩回去了。——————玄武坊许郄的小宅子里,许濛正送李樾离开,她把李樾送到了门外,二人站在门前说话,许濛有些冷捧起手哈了口气,李樾见她冷,就将手上的兔皮手套拿下来,给许濛带上,许濛有些不好意思,忙接过来,给自己带上,里面还带着残存的热意,不知为何,许濛有点难为情。李樾却同往日一样,像是没发现许濛的难为情似的,道:“阿濛,再过几日便是元夜,元夜时坊市中不会宵禁,到时候还有灯会,我记得你不曾见过洛阳的灯会,对么,到时同去可好?”许濛来洛阳没等到冬天就被选进了皇宫,当然没见过洛阳的灯会是什么样子,她有些迟疑,自然是想要出门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