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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吐露,极罕见地感到一丝赧意,只起身道:“师弟去做晚课。”令狐蓁蓁利落点头:“好,你去吧。”她更加利落地在本子上记下“老八”两个字,她认识,又姓林,只有她了,原来沈不平喜欢老八。忙完书童的事,令狐蓁蓁和前几日一样,拧了guntang的帕子替床上沉睡不醒的秦元曦擦脸。他一连睡了好几天,有时候眉头紧皱,有时候却睡得香甜,紫极君临走前来看过他,却也搞不清楚怎么个情况,只能叹息离开。不过现在令狐蓁蓁急中生智,有了个法子。自从那天彻底把所有念头释放出去后,她觉着眉心像是开了眼,时常可以凝练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念头。当初撞向姜书的也是这种念头,她原以为是飞刃,结果一触及她,却仿佛扎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识海,茫茫海水中有一点红光闪烁,轻轻一碰,大伯便走了。有点玄乎,但秦元曦昏睡不醒,她想去他识海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擦完脸,令狐蓁蓁刚起身,忽见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道乌云般的身影,虽看不清五官轮廓,可她知道他正静静看着她。“秦元曦?”她唤了一声,下意识朝他走去。他似乎并不能说话,只朝她伸出手。秦晞又觉似梦非梦,他看见令狐蓁蓁替床上的自己擦脸,还在他脸上揪了两下。这多少让他愉悦了些,方欲靠近,她却已发现他。没有害怕,没有惊讶,她像是见到最平常的他,唤了声“秦元曦”,便朝他走来。又有花从心底的石缝间钻出来,顽强而不死,像是忽然间有了无数勇气,秦晞想就这样摸一下她的脑袋,可是手伸出去,只有缭绕的魔气与寒气。他骤然收回手,退了数步,令狐蓁蓁却步步紧逼,细而白的手向他伸来。秦晞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她已经近在眼前,握住他双手的瞬间,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握住一团极冰冷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雾气,令狐蓁蓁打了个哆嗦,下一刻便觉黑雾萦绕上来,乌云般的身影张开双臂,温柔地抱住她。不止经脉,仿佛神魂也被刺伤,令狐蓁蓁又打了个寒战,明明是冻得脑仁儿都要结冰的气息,却莫名让她有熟悉感。她依稀在这片死寂的寒冷中沉睡过,有人把她拽出了梦乡。“秦元曦,你果然是那个旱魃。”令狐蓁蓁收紧双臂,“我现在不怕了。”话刚说完,她已软倒在地。又是连绵不绝的高烧,蒿里的寒气果然可怕,她一刻也不想待。为什么要在里面寻找半年?如果已两不相欠,彼此忘记岂不是更好?现在他们又纠缠在一处了,她迟早要像以前那样没法离开他,看什么眼里都有秦元曦。令狐蓁蓁在高烧的间隙偶尔会做梦,梦里的她坐在开满花的小山谷里,对面是清澈的小池塘。有人在与她说话,声音很温柔:大荒有的中土都有,我期盼你喜欢这里。她应当挺喜欢,却不是因着山青水蓝千岩竞秀而喜欢。对令狐蓁蓁而言,山只是山,水也只是水,都是因着身边陪伴的人,它们才会泛出异样绚烂的光彩。高烧不退,她好像出了许多汗,时常能察觉有人解开衣服替自己擦拭,一面擦,一面还要悄声细语和神志不清的她解释:“小师姐,师弟没有看,更没有碰。”这什么多此一举的行为?只有秦元曦会来这套,她早发现了,他多半有那么点儿扭曲的地方,好在她是小师姐,不跟他计较。令狐蓁蓁终于睁开眼时,眼前又是水汽氤氲,竖格窗开了一道缝,偶尔有雪片从缝隙里钻进来,瞬间化为水滴。汤池的水是浑浊的乳白色,看不见水底的动静,她依然能感觉到双脚被紧紧纠缠。一双胳膊在后面环着她,秦元曦第三次与她一起下汤池。湿透的薄衣紧紧贴在身上,右耳的上清环正被人轻轻吻着,秦元曦一面吻,一面悄声问她:“小师姐这次怎么不蹦跶了?”那当然是因为……她没力气蹦跶。令狐蓁蓁眨了眨眼睛,水滴从湿漉漉的睫毛上滚落,他的手抚上来,扶着她的面颊,张口去咬她纤长的脖子,没一会儿便咬出个鲜红的印记。他似乎挺满意,细细摩挲半日,又把手掌贴在她额头上试探,一面道:“好像还有些发烧,你已经烧了两天。”令狐蓁蓁眼神涣散地望着全然陌生的汤池,只问:“这什么地方?你没事了?”秦晞将她湿漉漉的长发拨去一边,舀水浇在她脖子上那块鲜红痕迹上:“师弟除了不认路,能有什么事?我不晓得这是哪里,见汤池不错,便留下了。”她吸了口气:“你把沈不平和老四丢着不管?”又是沈不平,真讨厌这名字,更讨厌从她嘴里说出来,秦晞淡道:“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人一直陪着照料,一脉修士怎可能这么脆弱。”不等她开口,他又抱紧她:“别提旁人,问问师弟,师弟心情不好,你问问缘故。”第一百三十章舒而脱脱(下)可令狐蓁蓁就是不问,不想叫他遂愿似的,只说:“你睡了好几天,紫鸡君带着姜师妹走你也没醒,顾鲜之走你也没醒。终于醒了,又把沈不平和老四抛下,非拖我下汤池。”一点正事不问,不像平时的秦元曦。秦晞闭上眼:“师弟脑仁不大,现在只装得下小师姐,不像小师姐,可以装许多鸡鸭鱼鲜,碗盘碟筷。”她扭头看他:“什么鸡鸭鱼鲜?”他下巴上滴着水,湿漉漉的睫毛扬起来盯着她:“还问?果然鸡鸭鱼鲜比师弟重要。”令狐蓁蓁摸了摸他的脸,那双漆黑眼睛里有阴郁之色,却不是平时的那种,她低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因为蒿里寒气很难熬,一直被折磨肯定不开心。”蒿里的寒气确实太冷了,冷得他捧不住那朵云,他觉着自己已站在死路的终点,终于没法从陷阱里出去。秦晞没有接话,只将她从池中抱起:“水要凉了,出去吧。”炽热的风裹住身体,蓁蓁一直盯着他看,仿佛在揣摩他的心思与情绪。她多数时候是不想心事的,一旦开始想,便出奇地聪明敏锐。“你不是为寒气生气。”令狐蓁蓁扶着他的肩膀,低头细看眉眼,“你在生我的气?”秦晞把她往矮榻上一放,取来梳子面对面环着替她梳头,语气是平静的:“小师姐觉得我是为什么生你气?”她为难地望着他:“因为我没让你骑纸狐狸?”“还有呢?”听起来他好像为了不止一件事恼火,秦元曦,麻烦鬼。令狐蓁蓁倒抽一口气:“因为我趁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