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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对交权仍有最后一丝保留,便是等着朕册立东宫?”“此大事,妾不敢揣测。但是……”傅氏坦然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唐太宗以功业即位,虽嫡长子尚幼,仍册之为太子,为的便是安定天下,昭告天下已有副君,则可保大唐二世江山。然承乾不肖,以至于明君晚年祸起萧墙。可如今善昭也好,善睿也好,都已经年长成人,善昭更是已经娶妻生子。且善昭为世子多年从未犯过错,众口称赞,在废太子之乱中表现卓异,前次留京秉政亦是群臣服膺,册为储君难道还不够名正言顺?皇上若是认为善昭十二岁进京,未及亲身教导,可待他的长子陈曦再年长些,留在身边亲自教导。如此,皇上亦可盖过晚节不保的一代明君唐太宗,定大齐三代盛世,使大齐三世无忧!”相比之前的劝说,傅氏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陈栐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将妻子搀扶起来,见其起身之际,脚下一个踉跄,他想起她那风湿寒腿的老毛病,一时极其内疚。等把人扶到榻上坐下,他才低声说道:“北地虽冷,但屋子里都烧着地龙,不像江南阴湿,而坤宁宫多年无主,不如朕回头派人给你重修重修……”“皇上!”傅氏紧紧按住了陈栐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妾身这点小疾不足挂齿,皇上不用多费心。相比这个,朝野民间人心如何安抚,方才是皇上该关切的!”当傅氏离开乾清宫不多久后,皇帝陈栐便径直出了乾清宫往清宁宫谒见。尽管他这个皇帝每日有朝会,很难做到晨昏定省,但探望仍是每日常有的事,可太上皇时而精神不好懒得见他更是常有的事。然而这一次,他却顺顺当当见到了自己的父皇,见其坐在镜子面前,一个妙龄宫人正在替其梳理着那一头花白的长发,他忍不住打心眼里生出了一股叹息。小时候满心崇拜的那个统一六合开创大齐的父皇,现如今竟然已经这般苍老了!等到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重新戴了冠,太上皇让那宫人退了下去,这才坐下了。听陈栐说着今日之事,继而自陈失察以及心急等等,他一直没有做声,直到陈栐最终提到立嫡长子陈善昭为东宫之事,他方才微微挑了挑眉。“你下定决心了?”“是,儿臣诸子之中,已经有四子成人,早就该下决断,而不是拖到现在。”“你终于明白了。”太上皇的嘴角露出了微微笑容,旋即便追忆似的说道,“朕立昭庆太子的时候,也是在登基不久。那时候他只是年长你们几个一丁点,论文武贤能,其实一时都看不出来,但他是嫡长子,这便是名分。虽说从古至今立储便有立嫡立长以及立贤之辩,但古往今来,终究是前两者多,后者少。唐太宗虽非嫡长,却终是兄弟皆死,因而也是一种名正言顺;而后祸起萧墙,何尝不是因为他有过废嫡长之意?唐玄宗越过嫡长执掌天下,最后几亡大唐,未必不是警示。而朕传位给你,固然因为你的功勋和贤能,何尝不是因为你在诸王之中已成最长者?”这些道理皇后刚刚说过,如今太上皇再说了一遍,听在陈栐耳中,那种教导的意味自然非同小可。他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下来,等到太上皇又说了一番治国理政的要诀等等,将要告退之际,却听得上头的父亲仿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待你册封东宫后,朕会下制书,正式颐养天年诸事不管。这大齐天下,朕就交给你了。”出了清宁宫,陈栐上了肩舆,此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狐疑已经变成了确信。太上皇的保留果然是因为他此前不曾立储,不曾立陈善昭为储。尽管这些年来,传言一直都说,陈善昭是他那父皇极其宠爱的皇孙,但他一直都不太相信。须知陈善昭那书呆子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己英明神武的父皇会如此喜爱一个书呆子。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假,而且陈善昭不单单是他父皇极其宠爱的皇孙,而是最宠爱的皇孙,没有之一。等到肩舆过了乾清门后缓缓入内,最后在正殿月台下的台阶前停下,已经是月上树梢时分了。陈栐看了一眼院子中央跪着的人,当即看向了一旁的内侍马城。马城立时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是金吾左卫千户唐顺。”因陈善睿临走前给了他重金,让他务必设法一二,他少不得又硬着头皮说道:“皇上,他三次随您征伐,从蒙古到辽东到秦庶人都有功,是您亲自把他从一介步卒提拔为千户。”面色复杂地盯着此人看了许久,陈栐方才侧过头道:“曲解圣意,以至于损了淄王妃腹中皇家血脉,原本罪不在小。念在他昔日功劳,降三级,调辽东吧!”第三百零二章夫妻夜话肱股,却是裂痕宛然这一夜,无论是陈善昭,还是章晗,都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论理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若是皇室夫妻中正妻有了身孕,夫妻就该分房而眠,但前一次章晗怀着陈曦时,陈善昭也是三天两头歇在梧桐苑,如今就更不例外了。尽管今夜相比从前,家里还有傅氏挑选赐下的那两个宫人,但如今他连去看上她们一眼的心情都没有。“说起来,十七叔是被我连累了。”听到枕边传来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面朝着里头的章晗想起张茹那痛不欲生的样子,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明白陈善昭所言是事实,倘若不是因为淄王和陈善昭叔侄俩素来交情极好,往日淄王在京就常常同进同出,而淄王背后更是一个庞大的顾家,而顾家和她关联匪浅,兴许不会有今天的事。她完全没有考虑淄王去陷害陈善睿的可能性,那位面上温文骨子里却高傲,流着顾氏血脉的亲王,不屑于去做那种腌臜事!因而,沉默了良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那会儿十七叔音信全无,淄王府派去打探消息的都是去了就不见踪影,再加上王府被人看住了,十七婶方才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后来,她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她只想着能让十七叔平安归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想到。她还对我说,当日出嫁时,隆平侯夫人曾经教导她,夫婿的宠爱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子嗣。可危难时刻,她却为了十七叔,把自己和孩子的安危全都置之度外。”隆平侯府的那点家务事,陈善昭当然不会不知道,因而知道隆平侯夫人的教导和提醒都是因为旧日生活的缘故。然而,张茹在紧要关头却选择了和母亲的教导以及从小的经验相违背的那个办法,着实让人又嗟叹不已。他轻轻翻了个身,发现章晗也是翻身了过来。四只眼睛在漆黑的空间中轻易找到了彼此,却是谁都久久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晗才开口说道:“那个奉旨去看住淄王府的千户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