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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三明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越想越觉得不太好,跟旁边安静泡脚的青梅说:“青梅,这小孩儿是哪捡来的?要是他爹娘找来了感谢咱们也就算了,要是遇上混不吝的,咱不得麻烦缠身?”刚才赵三明一个人念叨的时候小孩儿一声不吭,跟青梅一样安静沉默。可现在见赵三明跟青梅说这个话,瞧着好像是要劝青梅把他撵了,小孩儿登时着急了,双手把着桶沿对青梅说:“我没有不听话!是我爹撵我走的,他才不会来找我!”怕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小孩儿接着道:“我没娘,听说我娘病死了,从小他就打我。我都听见了,他跟田寡妇商量要把我冻死在外面。”“田寡妇?”赵三明重复一句,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喔!你爹是柳下屯的孙酒鬼?”柳下屯的孙酒鬼,一个连赵三明都能抖着腿抬着下巴斜眼儿鄙视一下的男人,今年都三十多岁,是个老酒鬼。早年为了喝酒,孙酒鬼偷了他爹的救命钱,等爹病死了,娘也气死了,孙酒鬼却没有就此改邪归正,反而喝得更凶了。为了喝酒,孙酒鬼家的房子没了,家当也没了,落魄到住进了屯里废弃的牛棚里。三十来岁的时候,孙酒鬼去外面不知道搞了些啥,听说是在路上糟蹋了一个走亲戚的闺女,就这么荒诞又神奇地不花一分一厘就娶到了媳妇张小花。张小花那时候才十几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先是被恶汉糟蹋,后又被娘家人绑了嫁给糟蹋她的恶汉,自然不甘心。嫁过来张小花后没有停歇的寻死觅活,被孙酒鬼打得下不了床也不肯罢休,非要寻死。没想到又一次跳河被救上来后,张小花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为了孩子,张小花就此安分下来,家里家外一把抓,两年下来渐渐的竟然给家里也修起了一间泥巴房。可惜张小花生来命苦,没过过好日子,在儿子才刚满三岁的时候,又因为一场风寒没得到救治,就这么病死了,据说死的时候都舍不得落下那口气,硬是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放。这么一想,赵三明就想通了,看着小孩儿满脸同情。要说他也没爹,可他爹在的时候至少对他特好,总喜欢把他顶到脑袋上骑大马。等他爹没了,又有大哥在上面顶着支撑起一个家,赵三明越想越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青梅不知道柳下屯什么孙酒鬼,不过看赵三明的样子,明显小孩儿身世有些惨。看赵三明张嘴要说什么,青梅打断他:“水要冷了,还没给他洗好?”一听青梅话里透着不满,赵三明哪还有空去同情别人啊,连忙闭嘴认真给小孩儿搓背。把小孩儿搓得浑身泛红,赵三明拿干巾子给小孩儿擦干水,囫囵地用他夏天的衣服把小孩儿给裹起来麻溜地抱到里屋,放到已经烧得暖呼呼的炕上,再用棉被给小孩儿捂上。青梅也泡好了脚,赵三明出来看了,也不嫌弃,想着能偷一下懒算一下,往里面兑点热水就将就着青梅的洗脚水自己也泡上了。“呼,贼他娘滴爽!”赵三明感慨,青梅在旁边擦了脚,趿拉上薄布鞋就进里屋径直上了炕。赵三明没敢随意动青梅的棉被,所以给小孩儿捂着的是他自己那床破棉被。看见青梅上来了,只露出个脑袋的小孩儿动了动,虽然没说话,可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青梅往炕上看了看,还是选择自己睡到了里侧,躺好了忽然开口问到:“你叫什么?”小孩儿很珍惜青梅开口跟他说话的机会,想也不想就回答:“我叫狗杂种!”狗杂种年纪还小,看起来三、四岁。没有上过学,也没人好好教导过的狗杂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有记忆起他爹就这样叫他,后来屯里其他人也都这么叫他。青梅“嗯”了一声,又问他几岁了。狗杂种这次为难了片刻,沮丧地垂头,说自己不知道。赵三明刚好胡乱甩干脚上的水进来了,闻言乐了,代替狗杂种回答这个问题:“他娘嫁去柳下屯的时候,我记得我好像是十四岁,那今年他应该六岁了。”今年十二月赵三明即将满二十一。六岁,按照山里孩子的养法,这会儿还是漫山遍野乱蹿撒欢的时候。“哎你叫狗杂种?这名字哈哈哈,忒好玩了。”赵三明毫不顾忌地嘲笑了一通,又问狗杂种其他问题。比如问狗杂种平时在家是不是经常被打,是不是饭也没得吃,睡觉也不准进屋。反正就是一些乡村妇女惯爱唠嗑时关注的一些问题。狗杂种不知道这些问题是否尖锐和善,因为这样问过他的人太多了,几乎认识他的人都要这么问一遍。大概是赵三明说的话里意思好像是认识他娘,加上刚才赵三明非但没打他也没撵他,反而给他洗了澡,身体渐渐回暖的狗杂种对赵三明也亲近了些许。具体表现出来的就是赵三明说三句话,他总算有一句回应的话了。全程青梅只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腹部,双脚脚尖自然分开,作平时睡觉的姿态。良久,听赵三明得寸进尺竟然问到孙酒鬼跟田寡妇怎么干事的时候,青梅终于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满了,抬脚越过狗杂种,一脚就踢到赵三明肚子上。狗杂种睡的中间,为了跟狗杂种聊天,赵三明就是朝里面侧躺着的。青梅这一脚,直接踹到他柔软的腹部,登时痛得赵三明嗷嗷叫,忙不迭翻身就滚下了炕——没办法,要是不自己翻下去,赵三明知道自己还要挨踹。第46章孩子没了赵三明挨打了,终于老老实实睡觉了。狗杂种安安静静,赵三明以为是小孩儿被吓到了,然而青梅却从他平稳的呼吸声里知道狗杂种根本没被吓到,甚至还在昏暗的房间里偷偷笑了一下。青梅不自觉松了口气,等到身边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睡着了,青梅才放松警惕地进入浅眠状态。夜已深,整个大岗屯都陷入了沉眠中,只有许大河家还在点着灯忙碌。不知道过了多久,青梅隐约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可很快又停歇了。朦胧中青梅想,大概是许大河那边出事了。想完,瞬息之间青梅的意识又再度下沉。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早上青梅难得放纵了赵三明睡懒觉,自己在鸡打鸣的时候就起床烧火热水。大概是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潜意识里充满了不安,听见外间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狗杂种很快就醒了。醒来后也没贪暖,立马就从赵三明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可轮到穿衣服的时候,狗杂种又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