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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下。”……火车颠簸到第二日才抵达鹿阳。宿碧明明觉得自己很疲倦了,却又莫名的兴奋与迫不及待。行李多且重,特别是那把琴就占了不少空间,得专门用一只手去拿着它。陈水章帮她将东西一一拿下来,接着提到一旁放好,然后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很快就来。”说完转身又朝着火车跑去,跑到一半大概是嫌帽子碍事,抬手不耐地一把抓下来握在手里。宿碧抱着琴站在原地,觉得心里莫名轻快了些。她转身环顾四周,鹿阳车站跟洪城的很像,人们一样行色匆匆或上演离别。但也许是心境不同,她并不像在洪城时那样感慨难过。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她要一点点忘记所有难过与痛苦,好好生活下去。等了没多久陈水章就折返回来,“走吧!”说着就弯腰要帮宿碧把东西提起来。“这就弄好了?”宿碧不放心。“我直接就告诉他我不做这份差事了。”陈水章想到管事那黑脸的模样就觉得解气,谁让他平时总暗地里用些手段为难自己,还想克扣小费。这下一二等车厢都给他管,让他赚个够。累不死他。“那你就这么些行李?”宿碧目光落在他手里简简单单一个包裹上,迟疑道。陈水章干笑一声,“别的东西早变卖了。”“……抱歉,我还以为……”以为他还有行李落在洪城,这会只是临时起意跟下来的。“没关系。”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我们走吧。”宿碧点点头,接着打开包从里面拿出艾琳交给她的纸条,上面有那位神父的地址。鸿生路。第69章等两人找到卡尔神父住址时已经是傍晚。红墙白窗的小洋楼,看着格外静谧温馨。宿碧稍微理了理头发与衣服,好在这条裙子的布料不易起褶痕,看上去不至于太狼狈。她走上台阶,抬手按了门铃。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位老人,蓝色眼睛但头发已经花白。他先是一愣,接着很快笑起来,“是艾琳推荐给我的那位女学生?”一句中文讲得不是太流畅标准,但好在宿碧还是勉强听懂。她赶紧答道,“是的,我是宿碧。卡尔神父您好。”面前的女人一副漂亮的东方面孔,气质文静,一身风尘仆仆也无伤大雅。“你好。”卡尔神父笑得很慈祥,“快进来吧。”“那个,卡尔神父。”宿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这样的,我半路上恰好碰见一位朋友,我们结伴来了鹿阳。我怕陪他安顿好实在太晚,所以就先来见您。”卡尔神父虽然来中国有几个年头,但听宿碧说这么一长串中文还是有些吃力。宿碧一看他神色就明白了,想着自己太马虎,没道理所有洋人中文都跟艾琳一样好。她赶紧用英文重复一遍。英文课业她怀孕时也没有丢下,一是不想半途而废,二是也能打发时间,免得总去想不开心的事。遇上周末去艾琳家里再把积攒的问题一一请教,所以眼下她的英文水平也只能算勉强拿得出手。不太连贯,但卡尔神父听懂了。“这没关系,你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一起。这会马上就到晚餐时间,我家里的佣人已经做好饭菜了。安顿住处的事情可以一会再说。”几个人一起用餐当然比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好。“这……怎么好意思。”初来乍到,她就带着个人一起蹭饭。“就当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了。”卡尔神父笑眯眯回道,不容置疑似的又冲宿碧招了招手,让他们赶快进来。到这个份上宿碧更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道了谢后返身去告诉陈水章。然后两个人一起提着行李踏入卡尔神父的小洋楼里。其实宿碧的行李也不算多,占手的只有那一把琴,其他就是衣物书本一类,大件不便携带的都放在了洪城的宿家老宅。卡尔神父看上去亲切慈祥,总是笑眯眯的,陈水章开始还觉得窘迫拘束,后来就渐渐放开,他又留过洋,英文很好,一直跟卡尔神父聊个不停。两个人从餐桌上的西洋菜式聊到中国菜,再聊到各种见闻。大概都有意识顾及宿碧,所以中文为主,实在到卡尔神父形容不出也听不懂的时候就改用英文,宿碧听得想笑。从前她以为陈水章就是个富家子弟,每日只管学画衣食无忧又不闻窗外事与人情世故,不然也不会孩子气地一而再再而三说想跟她交个朋友,现在看他一身茶水房伙计的衣服,人好像也消瘦不少,但却天南海北什么都知道个皮毛。完全颠覆宿碧从前的认知。卡尔神父明显也对他一身装扮好奇,然而陈水章只是咧嘴笑了笑,说是家道中落不得已去四处做工。一顿饭吃得很热闹,晚餐之后陈水章突发奇想,拿起放在一旁的画板,“卡尔神父,要是不嫌弃,我愿意画一幅画像给您来作为饭钱。”卡尔神父很高兴,“好久没有人帮我画像了。”晚餐时他们喝了点酒,此时卡尔神父脸上有些泛红,看他笑眯眯的神情让宿碧想到老顽童三个字。她笑起来,起身去帮着搬一张椅子放在沙发前。卡尔神父走到沙发上坐下,陈水章跟着起身,走到那把椅子前支好画板。宿碧坐在一旁看着一幅画像在陈水章手里渐渐显现出雏形,思绪不禁又有些飘远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仿佛一觉醒来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拥有了另一种生活。陌生的地方,卡尔神父招待他们的异国菜肴,还有陈水章手里时而停顿时而飞快动起来的画笔。头顶与墙壁上的灯光昏黄洒落下来,朦胧像在梦里。经历过去一切的好像都不是她……“……你在想什么?”宿碧猛地回过神来,面前陈水章一脸疑惑地盯着她。她摇摇头,“……没什么。”“刚才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陈水章自言自语似的嘀咕几句,又问道,“你看看我画得怎么样?”期待肯定的语气藏都藏不住,还有一两分得意。宿碧看向陈水章手里的画板,画中卡尔神父姿态放松地坐在长沙发上,身上穿着神父们平日里穿着的黑白色便装,头发花白却整齐,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精神矍铄。黑白素描画得逼真且传神,如同照片一样写实。“绘画上我是门外汉。”宿碧仔细端详画像之后笑了笑说,“不过真的很传神。”陈水章笑起来,将铅笔往耳后一别,拿着画去给卡尔神父看,嘴上谦虚道,“只是一幅速写。”卡尔神父赞叹一声,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