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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放过的平王上报朝廷,将螺田村民说成是窝藏土匪,咎由自取的暴民。火烧村庄,杀戮平民的事儿,京里根本不追究。昙州各处的百姓却被吓破了胆,怕遭灭顶之灾,再没人敢让土匪在自己村里躲避。土匪们有家难回,只好混迹荒野。平王派出官军四处扫荡,抓到了几千个饥饿逃窜的流寇。那些大字不识的农民们被逼着在写好的“招供状”上按手印,然后就地正法。另有几千人,冒险在涨水季渡涓江,想逃到对岸的祁州去,结果消失在浑浊的江水里。还有几千人实在坚持不住,缴械投降被关进大牢。如此这般,平王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干脆利落地除掉了豹子山多年的“匪患”,立了大功。虽然没能亲手逮住“包老大”,但被抓的很多土匪都“招供”,说“包老大”已经沉在涓江底下喂鱼了。平王于是一把火烧了豹子山的空寨子,志得意满地离开了昙州,载誉回京之后,立马就从郡王晋升为亲王,离太子宝座仅一步之遥。与此同时,我和豆子哥成了孤儿,跟着“包老大”躲藏在深山里。“包老大”对平王恨之入骨,对螺田村愧疚难当,对“白狐狸”和众兄弟之死耿耿于怀。“包老大”有一身好功夫,是绝学,原本不外传的。平王回京后,“包老大”重新出山,立志用余生报仇,收了豆子哥当干儿子,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豆子哥学武特别用心,不论寒暑,天不亮就起床,夜深了还要练,我知道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平王再来昙州是在七年之后。七年时间,他在朝中羽翼渐丰,那些支持他当太子的人,被叫做“四平党”,实力足以同他三个哥哥相抗衡。这七年,“包老大”也没闲着,在昙州归拢残部,召集新部,硬是在豹子山上又建起一座更大的新寨。七年过去,我和豆子哥也长成了大人。平王这回是专奔“包老大”来的,据说还立了军令状——不抓到“包老大”绝不收兵回京。平王带来最能打最亲信的官军,还提前在山寨里还埋了“钉子”,掌握住“包老大”的行踪,死咬住不放,围追堵截了一个多月,终于用五万人把“包老大”带的两千多人困在了东坡岭上。所有人都料定“包老大”这回肯定得折在东坡岭了,豹子山要到绝境了,只有豆子哥不要命,带了一千多人趁夜冲进官军的重重包围,杀得浑身是血,九死一生,把“包老大”给背了出来。可惜“包老大”受了重伤,只剩下一口气,临死前,当着众兄弟,把大当家的位子传给了豆子哥。官军来势汹汹,豆子哥不知如何对付,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哪料到“包老大”的丧事刚过,平王领着官军忽然就撤了。豆子哥开始还以为有诈,谨慎地打探了十几天才确信,是京里的“四平党”传信过来,说老皇帝病倒了。平王见“包老大”已死,就急忙赶着回京了。这一走,又是三年。只用了三年,豆子哥就坐稳了大当家的位置。吴槐豆为人仗义,赏罚分明,有勇有谋,豹子山上上下下有口皆碑,没有一个不服的。豆子哥总说:“有力气不该打病狗,要杀就杀最大的狼。”昙州的老爷们都被豆子哥打服帖了,后来干脆不用抢,到了日子就主动派人把钱米送上山来。豆子哥还在昙州各处建立分寨,与豹子山的主寨遥相呼应,寨中都立了规矩。昙州的土匪们不再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变得训练有素,声势浩大。豹子山的地盘遍及整个昙州,甚至在涓江对岸的祁州也建了两个分寨。豹子山的兄弟都尊称豆子哥一声“大当家”,外人都管豆子哥叫“槐阎王”。豆子哥日夜忙碌,我俩的婚事也一直拖着没办。豆子哥说,豹子山和平王爷早晚要一决胜负,等打赢了,给干爹和父母乡亲们报了仇,再风风光光地娶我。平王当上太子,第三次来到昙州的时候发现,“槐阎王”手下已有十二座分寨,二十多万人。之前在昙州的两次“剿匪大捷”是证明平王殿下智勇双全的丰功伟绩。如今这昙州的土匪却越打越壮大,让平王的哥哥们笑歪了嘴,都等着看他从太子位上摔下来,粉身碎骨。这一回,不管对平王殿下还是对“槐阎王”来说,都是生死之战。“剿匪”的官军号称四十万人,去掉虚张声势和临时凑数的,约摸有不到三十万人。豆子哥这几年的经营没有白费,平王没法快速取胜,只能一个山寨一个山寨的打过去。两边势均力敌,都拼了命,死伤惨重。这一打就是半年多。谁也赢不了,谁也没法退,谁都睡不着。“槐阎王”睡不着是因为粮食快吃完了,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平王睡不着,是因为老皇帝要不行了,“四平党”一波接一波地催他回京。可是不得胜,如何回得去?两边都需要找一个可以下的台阶。我就是这个台阶。“豆子哥”当然不会愿意拿我换富贵,他也不稀罕当朝廷的官。可这种时候,只有我能救他。当天夜里,我一个人偷偷下了山。苗丹桂在豹子山排第四把交椅,和“槐阎王”是两身一命,这在昙州不是秘密。我跟平王说,拿我做质子,若是土匪们不归降,就杀了我,“槐阎王”不会不顾我的性命;但他不能出尔反尔,必须昭告天下,封我为妃,作为不杀降的承诺。我心里有数,平王不会不同意,只是如此一来,我和豆子哥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我的封号是“顺”,“归顺”的顺——意味着土匪们终于归顺了朝廷。让泰平朝头疼了几十年的昙州匪患终于太平了,也让平王殿下顺利继位为宣平皇帝。这个男人有时候精得让人害怕,有时候又傻得让人好笑。他以为给我封个“顺妃”我就能规规矩矩地什么事都顺着他?我跟宣平皇帝说,我只是顶着妃嫔名号的质子,乖乖活着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一个土匪出身的妃嫔生下的孩子也不会被重视,所以我不侍寝。宣平皇帝说,上了床也可以不生孩子的。我说,在我这儿就是不行!逼急了,我就自尽。豆子哥后来成了宣平皇帝手下最能打的将军,他为了让我和兄弟们的日子好过一些,不要命地打仗,拼了命地立功,一直打了三十多年,打到快六十岁,宣平皇帝才同意让他退休,回昙州养老。豆子哥离京之前,我见了他最后一面。他湿着眼睛看我,不说话,我知道他怕开口会结巴。我跟豆子哥说,宣平皇帝肯定不会放心。出了京城就别让他再找到你,也别再回来了。他问我怎么办。我说,只要你不死,宣平皇帝就不会杀我。“桂花妹。”“都桂花婆婆了”我笑他。“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桂花妹。豆子哥在奈何桥上等你一起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