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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出一句话:“本来给夏学士备了毒酒,给夏凤后留了白绫,是夏学士自愿用腰斩换下凤后那条白绫的。想来凤后在龙城为摄政王和夏学士当了许多年的眼线,今日若能自尽赎罪,孤求之不得,只是得先把夏学士的一番心意令凤后知晓才好,孤可不是言而无信之君。”既是如此,就不能一死了之,我把眼泪咽回肚里。行刑那天,乖顺地陪他登上观刑台,见证他一举除掉摄政王党羽。南宫澈根本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是我在背后狠推了他一把。南宫沛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才把我关在素心殿里,可惜他自己也没挺得过去。九宝这奴才倒是真的怕死,才躲进来的。二十八天后,摄政王南宫沛殡天。新龙皇是南宫澈的堂兄南宫潋。或许是觉得杀女人没有意思,竟容了我在这里苟延残喘。九宝说的“后世撰文”我不晓得,我只记得南宫潋授意史官将哥哥与摄政王分别写成“祸国乱政的下贱男宠与荒yin暴虐的僭越权臣”收入。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以命抵命,只为泄愤,终是无益。我和九宝讲的是同一个故事,我俩都觉着自己讲得更真。这世间又有多少事,说不清孰真孰假,孰对孰错?黎昭华的故事赫连氏和尉迟氏的仗打了几十年,人们早已淡忘和平的模样。我们黎家是赫连氏的子民。我的父亲黎铮是赫连氏的武士,一生为赫连氏而战。天和六年,是多事之秋。“天和”是赫连氏第五位主公——赫连颖之的年号。就算是“天和”年,也不见老天爷降下和平,照旧尸横遍野,生灵涂炭。那一年,父亲奉颖之主公命令,驻守梓州——那是离尉迟氏最近的边关要塞,是常年烽烟不绝的第一道防线。父亲到梓州,我们一家人照例都跟着。赫连氏人是从不把老弱家眷留在后方的,仗打到哪儿就带到哪儿。仗总没有打完的时候,活着就得和家人在一起。赫连氏人极重亲情,正是这保护家人的心,让数量少于对手的赫连氏人,几十年都没被打败。我的家里有父亲、meimei、莞叔和莞婶。母亲去世得早,莞婶是我和meimei的乳母。莞婶说,母亲怀孕时肚子比别的孕妇都大,有经验的人都说是双生。分娩那天,母亲清晨就开始腹痛,折腾了一整天,到傍晚时才听见初啼。父亲索性给我和meimei取名“黎朝露”、“黎晚霞”。从我和晚霞出娘胎的那个夏天,往回数十五年,赫连氏和尉迟氏族里也各有一个特殊的男孩降生,一个是赫连颖之,一个是尉迟子穆。两人生在同一年,同在冬季,同是下雪天。一个年头,是入冬初雪;一个年尾,是早春瑞雪。两人都是族里出类拔萃的继承者,又在同一年当上主公。两大氏族的战争在两位英明少主的指挥下也越发旗鼓相当,难分伯仲。那些吃饱了饭不用上战场的谋士们都在猜,赫连与尉迟近百年的兵戈,会不会在这一代里打出个结果来。天和六年,我和晚霞十六岁。我清清楚楚记得,那天是七月初七乞巧节,女孩们都要沐发,我正给晚霞梳头,莞叔突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尉迟兵破城啦……铮爷战死啦!梓州守不住啦!”七月天酷热还在,战马容易中暑,一般不会有大仗可打。谁也想不到尉迟子穆会挑这个时候亲自带兵突袭梓州。我和晚霞顾不上悲痛,常年打仗,时进时退,我们都学会了逃命的本事。尉迟兵是从北门攻进来的,梓州城大,还没来得及包围全城。如今却不知向东、西、南哪面逃生为好?莞叔说,出南门是官道,离最近的阜州有二百里,一路上树都没几棵,藏也没处藏,跑不过尉迟氏的追兵,肯定要被逮住。出东门是桦树林,可以藏身,里面有沼泽地,尉迟兵未必敢进去。出西门是果山,翻过山,一直往西,四十里外是鲁索戈壁,人迹罕至,是赫连氏和尉迟氏都不去的无主之地,只有远行的商队偶尔借路。东西两面,哪个逃得过尉迟的追兵,只能赌运气。莞叔跟莞婶说,这两个孩子,好歹得保住一个,就此决定,分别逃命。莞婶领我朝东,莞叔带晚霞往西。出城的路上我问莞婶,以后要到哪儿去找meimei?莞婶说,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这张脸就是弄不丢的信物。我放下心,后来极爱护这张脸,别人当我爱漂亮,我心里却想着这是寻找meimei的信物。五年以后,跟晚霞重聚时,却没用上这个信物——因为晚霞把它给弄丢了。逃出梓州以后,我和莞婶藏在树林里,过了一阵,情势却突然变了。尉迟兵离开,梓州重归赫连氏。原来,颖之主公用梓州当诱饵,拖住尉迟子穆的亲兵,赫连兵趁机打到了灞州。灞州在尉迟氏的后方,是囤积粮草辎重的大本营。等尉迟子穆急兵回防,已经太迟,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尉迟子穆趁乱换上赫连兵的衣装,突出重围。梓州一役,赫连氏大胜尉迟氏。父亲虽然没能守住梓州,却为颖之主公突袭灞州做了贡献,以致战死。颖之主公追封父亲为烈侯,还娶我为昭华——在夫人里位列第三,仅次于主公原配夫人和主公独子生母。主公得胜,不忘告慰功臣,父亲的死,换来我的尊贵。只要我不犯大错,余生都能枕在黎家的功劳簿上享福了。我再无他求,只剩一个心愿,就是把晚霞找回来。从那时起,尉迟氏节节败退,赫连氏乘胜追击,五年以后,尉迟氏的金都被攻破,尉迟子穆和他的妻妾财宝都被押回赫连氏的天都。怎么安排尉迟氏的女俘虏们,颖之主公让我亲自把关。女俘虏们被捆成串,带到我面前。因为我的丈夫胜了,而她们的丈夫败了,她们的生死去留就得由我来决定。一个女俘虏忽然扑出来,被捆绳绊倒在地上,大声叫着:“jiejie!jiejie!……晚霞!我是晚霞!”我惊得差点儿咬住自己的舌头,赶快走过去扶起她。那个女俘虏,和我身量相等。记忆里,晚霞是圆润的,眼前人略微瘦削。她的脸皮没了,露出红rou,非常恐怖。在那张脸上找不到一丝像我的痕迹,可她说话的声音却和我一样。我怕是自己高兴得昏了耳朵,连问身边的人,都说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声音。我问她小时候家里的事,她一件一件答得确实明白。我一把搂住已经认不出样貌的meimei,竟不知该谢天还是怨地。我俩都哭成了泪人。我把晚霞带到屋里,本想摸她的脸,看她伤口的颜色还很新鲜,不像多年的旧创,就不敢触碰。晚霞说,这是被戈壁蠕蜂的毒液灼伤的,不会结痂,不会愈合,其实早不觉得疼了。晚霞跟我讲起分别以后发生的事。晚霞和莞叔出了西门,爬上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