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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种”二字,简直耸人听闻。侍婢们跪了一地,没有一个敢抬头,都恨不得立时捂上双耳。“妖孽,统统都是妖孽!我要烧了你们这些妖孽!烧了你们!”丽太妃娘娘大声地叫喊着。那桶灯油的分量不轻,左手吃不住力,不住地抖动,把灯油稀稀拉拉泼溅出来。丽太妃娘娘的鞋袜、衣摆和脚下的案台都被灯油浸湿了。案台怕是支撑不住一个大活人的重量,左摇右晃。右手的烛台随着歪歪斜斜,眼见着就要栽倒在灯油上。我瞧着那起子只会下跪低头的侍婢们,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喝道:“都跪着做甚,看热闹呐?还不快打些水来备着,若真烧起来可怎么得了!”呼啦一下,一地人作鸟兽散。偌大的屋里,只剩我、平安侯爷和丽太妃娘娘三人。平安侯爷忽然脱掉了袍服丢在旁边,一把抽掉了发簪,让一袭乌发垂落在雪色的里衣上。“婉丽,你在做什么?站在高处很危险呐!”平安侯爷忽然沉下嗓音,用一种轻柔如微风的语气呼唤着丽太妃娘娘的闺名。丽太妃娘娘呆若木鸡,未几,一双眼浮上水雾,用同样直愣愣像要看到人骨头里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儿子,还没说话嘴唇已经在颤抖着。“永垚,永垚,永垚……”眼泪顷刻间簌簌落下。“婉丽,我来看你,快下来吧。”还是那和煦的语气,一双手臂已经伸到案台前面。丽太妃娘娘弯下腰,意欲伸出双手回应。左手的油桶太重,当啷落地,四处飞溅,我倒抽一口凉气。右手的烛台眼见也要落地,我和平安侯爷同时抢步上前。我伸手抓住了倾倒的烛台,用尽气力吹熄火苗,拿手掌死命按住,不让烛泪滴下。同时,平安侯爷将丽太妃娘娘接入怀中,一步不停直接抱进内室吩咐侍婢更衣。我怔愣了一会儿方才觉着手掌被烫得生疼。这才有人打了水来清理各处。官家和栾美人带着悦音馆里听戏的姐妹们也都来了。见我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一身油污,手上还带着烫伤,官家允我回宫歇息,还派人送来安神药。我喝完药,依旧心神不宁。一不小心得知了上一代的宫闱恩怨,不知道平安侯爷会不会找我的麻烦。永垚是齐寿侯爷的名讳。齐寿侯爷是官家的亲叔叔,据说是上一代皇族里难得的英才,可惜没能寿与天齐,年纪轻轻就没了。官家说过,齐寿侯爷生前痴迷修佛论道,每日研经打坐,不娶王妃,也不喝酒吃rou,更不爱骑马打猎,游山玩水。没承想,齐寿侯爷竟同丽太妃娘娘有些不为人知的过往。过了一日,栾美人来看我,先扯了几句闲话,然后忽闪着大眼睛问:“许jiejie,听说襄州许氏是书香门第,那你读过吗?”我想起悦音馆外的对话,不动声色地答:“读过几卷”。“那你知道什么是‘人彘’吗?”栾美人的问题同她脸上孩童般的表情反差太大,让我不自觉怔忪了一下才答:“‘人彘’就是把人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注铜入耳,哑药灌喉,剃去毛发,划花面容,扔进茅坑,自生自灭的酷刑。汉朝时,吕后曾用此法报复争宠夺嫡的戚夫人,因为太过可怖,把汉惠帝都吓病了呢。meimei怎会问起这个?”栾美人听得又气又怕,一张小脸儿白了又红,红了又青,像画布一样,咬着牙低声说:“晏元屾竟敢看不起我,下如此狠毒的诅咒。好!你是侯爷我动不了,我就要你的心上人好看!”我的右眼皮突地一跳,不明所以地问:“栾meimei,什么心上人?你说谁好看?”栾美人看看我,皮笑rou不笑地说:“我说jiejie是官家的心上人,长得真好看。”我低下头,连连摆手,心说这只刁狐狸,说谎也不心慌,难怪人人都怕她。“妾受封为‘美人’,宫里的人却说妾美不过柔妃jiejie,说她才是后宫最好看的女人。那官家的封号是在取笑妾吗?”栾美人最擅演的就是“嗔怪”。“胡说!谁敢取笑!自然是因为你美,才封‘美人’的。”官家也最爱看美人“嗔怪”。“柔妃jiejie就取笑妾貌丑位卑,官家可要为妾做主啊……”难为栾美人还能适时地挤出几滴眼泪来。“这一定是误会,桑柔不是会惹是生非的人。”官家把美人的哭诉给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我听完侍婢绘声绘色的复述,不禁叹息栾美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把狐狸爪子捅到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身上来。那侍婢虽然服侍栾美人,却是我多年前就收买了的心腹。深宫险恶,我这个“柔面团儿”,也得有自己的保全之道。自中秋那档事后,丽太妃娘娘就不大好了,每天胡言乱语,水米不进,没过几天连床都起不了了,眼见要不中用了。念着同族的情分,我得过去瞧瞧。静心院里冷冷清清。这不奇怪,太妃毕竟不是太后,不管曾经多么风光,如今都是宫里过了气的老女人罢了。屋子里,丽太妃娘娘仰躺在床上,双手被丝带绑/缚在床柱上,双眼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口中喃喃自语,不知所云。平安侯妃在床边陪侍,不时拿沾湿的丝帕擦拭丽太妃娘娘的额头。我清咳一声,算是打了招呼。按级别,应该平安侯妃给我行礼。她只瞅瞅我,回身继续照料太妃,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果真是一家子古怪人!我也不以为意,随便找张椅子坐下,一时无语。坐了一刻,平安侯妃也没有半句话同我讲。丽太妃娘娘的呓语听得我有些莫名的烦闷。反正已经看过了,我决定回去。刚站起身,就听见平安侯妃说话:“母妃病得这般,你来了也不说句话,就要回去了?”她口气不善,我只得没话找话:“天下名医甚多,太妃娘娘的脑疾竟无法可治吗?若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也愿尽些绵力。”平安侯妃叹息着看我一眼,这一眼似怨似怜,竟看得我心惊rou跳,同我说话的口气倒比先前和缓了些:“还不是‘福水’闹的。母妃痴心太重,该忘却不肯,硬要记住,弄坏了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晏氏尊佛,曾经花重金从天竺国请来两件圣物——“梵经”和“福水”。“梵经”是佛祖真言,能净化人心;“福水”能让人断绝红尘,忘记所有的情感,助修佛者早成正果。此二物,为皇族独享。“可是,官家说,太妃娘娘是得了脑疾,才会糊涂。平安侯爷喜怒无常也是因为从太妃娘娘那儿遗传了脑疾的缘故。”我怯怯地说。“胡说!”平安侯妃有些生气的样子,“母妃根本没有什么脑疾,侯爷遗传的也不是母妃的癫狂,而是母妃的痴心。姵笒说句不该说的话,当年喝下‘福水’的是柔妃娘娘,可这么多年日夜受苦的却是侯爷!”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