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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一点破开心脏,淹上来,侵入,颠覆,直至陷入另一场旷日弥久的沉痛。好比叶修的死,初时只是一个事实和概念,包裹在无形的蜡丸里,周泽楷无法消化,像是有意自我封闭那样不去触碰和相信,一连几天笼罩在一片不真实的云雾之中,而后被什么东西触动引爆,蜡丸蜕型,融掉,藏在里面的绝望漫出来,化为淋遍全身的寒毒。三天后,吴雪峰亲往轮回总部,登门拜访。吴雪峰是最后见过叶修的人之一,事后为叶修的遗愿奔走一下,也算合理。周泽楷再恨,也是头脑清晰和有底线的,他只会瞄准准星,不会被蒙蔽至无差别攻击,所以他见到吴雪峰,叶修宁愿自己死也要维护的义兄吴雪峰,并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来。而吴雪峰瞧在眼里的周泽楷,一身板正西服,除了没系领带,衬衣领口敞开上面两颗扣子略显随意外,其他都好。周泽楷之前在开董事会,吴雪峰坐在会客室等了他差不多一个小时,这说明周泽楷的日常一如往常,并没失了分寸。他只是很疲惫,像透支精力透支得过分,失去神采的眼睛下有两簇幽火,隐隐的,恍恍惚惚,如隔在一层透明的薄膜后面。善于掌控自己的人,一旦失控会更加危险。吴雪峰是来给周泽楷送东西的,受叶修临终所托。周泽楷看到吴雪峰手掌一翻,夹了什么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他的眼角猛跳了一下,眼里那团幽火骤然变盛。他的目光全堆在吴雪峰手上,随着他的手划出的轨迹游走,直到吴雪峰把那东西扣放在周泽楷面前的桌子上。屋里过于安静,吴雪峰的动作又很轻,只有鞋踏着地毯的微小摩擦声,可周泽楷顿时觉得耳边有令人不安的啸音掠过。周泽楷既明白那是什么,又觉得分外陌生,像看不懂似的发呆,遥远而熟悉的感觉瞬间穿刺了他,他冷透了,血液凝固,四肢俱麻,他眼里什么也剩不下,自动虚化,只有那枚古旧的嘉世筹码,叶修在周泽楷“帮”他度过发情期后拿出来跟他清算的筹码,可以向叶修许一个愿、最终被周泽楷拒绝了的筹码。筹码开始转动,越转越快,外圈绿色和黄色的条纹扭曲融混起来,在周泽楷眼前搅成一个吸人的漩涡,他眼中的火便像流焰一般从眼眶里溢出来。“他让我给你的,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留个纪念吧,这东西早就是你的了。”吴雪峰交代着。对于周泽楷的名字,吴雪峰熟悉得很,人还是第一次见,周泽楷没有动弹,没有表情,像被定住了,可是从他身上直面扑出来的悲恸,让吴雪峰为之心悸,他不免感叹,若不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周泽楷和叶修也不失为一对良配。生理上的反应比心理上的反应来得直接很多,周泽楷的胃如火燎针扎,他下意识地找到胃部,按压住,脊背随之一下一下弓起来。当年叶修要给他这筹码时说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中响过来、在他心上踏过去。他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周泽楷原来想,叶修还在他想找就能找到的地方,那很好,他不接受他,有什么关系,一天,一年,或者更久,他有时间,有耐性,看谁耗得过谁,最重要的,他心里清楚,叶修对他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全无情意,哪怕是信息素之间的吸引,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和开端。叶修像一扇年久失修的门,一点一点撬,总有撬开的一天。可是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周泽楷脖颈弯着,伸出手,作为一位世界赌王,他的手任何时候都很稳,他去够那枚筹码,先用指尖触碰,再合进掌心里,极缓极缓地拈起来。叶修对他慷慨又残忍,他说没别的意思,那就没别的意思,却又留给他这么一个可以睹物思人的东西,让他不得安生。痛入肺腑,愈演愈烈,周泽楷从来没这么疼过,他也想不出有什么能匹配这疼,挑筋断骨都不能,这会儿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个人了,直到他端视筹码的目光,散出一点给了吴雪峰。吴雪峰的存在在提醒周泽楷,叶修死的不明不白。这一切需要有人来偿还。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让座看茶之类的繁文缛节都因不合时宜而省掉了,周泽楷一直自我地坐着,吴雪峰估摸着他有话要说,也没立刻就走,站在离办公桌一拳远的距离等着看着。吴雪峰看着再抬起眼的周泽楷,他眼眶湿红,齿尖磕着嘴唇,慢慢地,周泽楷眼里的红褪尽,干涩,什么也没从里面流下来,取而代之,一线血丝从他的嘴唇上淌下来,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是陶轩?”他的声音听起来倒不涩哑,反而很平静。周泽楷是个知好歹进退的人,他不会扣住吴雪峰问东问西,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那是吴雪峰和叶修之间的事,他只是直截了当的直切中心,要他一个答案。——叶修的命,债主是谁。吴雪峰一愣,周泽楷是在问他,却以一种答案了然于胸的语气,吴雪峰并不觉得稀奇,周泽楷肯定是做足功课的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要不然的话,周泽楷应该会首先把他当仇人,他问,只是要给自己的推测最后盖章。吴雪峰略一沉吟,说,“叶修,不会想让任何人为他报仇的。”“他为你而死……”周泽楷没管吴雪峰说什么,他直直看着他,“你不难过?”周泽楷的话没有任何试探在里面,倒有点因为叶修,和吴雪峰统一战线的意味,吴雪峰的表情迅速的复杂了一下,又迅速地收起复杂,也以实报实地说,“难过,但不是现在。”“现在,”周泽楷的眼里恢复了更为深彻的冷静,以及更为狂热的寄托,“让我来。”话已至此,各有自由,吴雪峰就没再说下去,陶轩软禁了他的父母姊妹,逼他和叶修做生死赌局,是事实。不是没有替叶修出头的人,包荣兴和罗辑,这两位叶修暂居兴欣收的徒弟,就去了嘉世赌场,要为师父报仇,他们有种,记着叶修说过的话,赌坛的事要摆到赌桌上去解决,他们不去打不去闹,而是准备了生死状,去找陶轩拼命。结果叫刘皓给撵了出来,说赌也是要看资格的,他们不够分量,连输命给陶老板的资格都没有。罗辑被刘皓身边的保镖推了一把,差点后仰倒下,结果一只手按在他的背心处牢牢托住他,又把他扶正。罗辑刚要看是谁好心帮忙,要答谢,来人就从他背后绕上前,问刘皓,“我够不够?”刘皓看着周泽楷,不知他这是耍的哪出戏,他礼节不能失,即刻笑笑,先向周泽楷做足礼数,才问他,周先生你说的什么够不够?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