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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故乡,过一个幸福的丰收年。太原王的死带给他们的恐惧消散了,他们确定自己依然是战无不胜。现在,皇帝已在他们手中,他们可以放肆地狂欢了。从洛阳宫地窖挖来的大坛大坛的美酒,从宫中掠来的金杯玉盏,琉璃果盘,雪白的银刀子,割着刚炙烤好的,滋滋冒油的上等肥羊。尽情地吃吧,喝吧,喝醉了,唱起歌,跳起舞来,再抓一个女人进帐中,销魂一场。他们是草原上自在的牛羊,快活的野兽,冲天发出恢恢的欢叫。他在在这一片高歌声中,仿佛听到那首久远又苍凉的歌谣。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等韩福儿到达洛阳时,看到的已经是焦黑一片的城池。曾经锦绣辉煌的都城,已经尸横遍野。宫墙化作了瓦砾,梁柱化为了木炭。乌鸦和老鹰歇在焦土上,在半空中聒噪,盘旋不休,啄食着无人收拾的死尸。百姓们犹如道旁寻食的野狗,竭力想从瓦砾堆下找到一点充饥的食物。隐约听到不知什么缝隙里传来的呜咽和哭泣声。战争过去了,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瘟疫、寒冷,和漫长的饥荒。她看到了那头白色的石象,上面还残留着血迹。有衣衫褴褛的百姓告诉她,那是皇帝寻短见留下的血。“天子去了哪。”她问。“天子是否还活着?”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天子被贺兰麟装上囚车,带到并州去了。所谓的禁卫军,早就在城破之时,逃散一空。王公大臣,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都死了。逃去哪呢?他们能逃去哪呢?不知道。总归要逃。皇后,皇后也走了。皇后是太原王的女儿,她跟随贺兰麟的大军,回她的故乡去了。太子,太子被杀了。是被贺兰麟杀的。她穿过焦土瓦砾堆,想寻找太华殿的遗址。有人指着一口水井边的小土堆,告诉她,太子的尸骨,就埋在这里。是皇后亲手埋的。贺兰麟为何要杀了太子,却留下皇帝呢?不知道。还有人告诉她,寿阳公主也死了。并指着城外的一个小山头,说公主就葬在那山中。她问,葬在哪,却没人知道。只知道葬在那山中。因为公主死后,有人看见萧赞用马,驮着她的遗体进了山,就再没出来。人们就猜,兴许公主葬在那山里。他们给那地方取了个名字,叫公主岭。天还没黑,她连忙进山,到处去找寻。她找了一天一夜,先是在一座破庙中,找到了萧赞的遗骨。遗骨可能是被人埋过,但埋得浅,又被野兽刨出来了。亏得是冬季,连地下的土都被冻的邦邦硬,尸体过了月余,竟然还没腐烂,依稀还能辨得身形和容貌。只是死者身上的衣服被人给扒光了,只剩下赤条条的一具僵尸。生前高贵、美丽而体面的人,死后,却如此难堪。她眼泪盈眶,泪流不止,瞬间想到了跟他相似的那个人。她让随行的小五,将身上的中衣脱下来,给死者穿上。他们在离破庙大概五六里的地方,找到了那座新坟。确实很新。那山上的新坟不多。这是座石头垒起来的,很潦草的坟墓,墓头没有刻主人的名字。她只能根据地上动土的痕迹,猜测这坟新建的时间,大概最多一个月前。那之所以判断那是公主的坟,因为那坟头边,卧着一匹棕马。这匹马,起初在萧赞埋骨的那破庙里卧着。庙里有个柴房,这马卧在柴草堆里,看到有人来,就跑了。她以为是野马,心里有些纳闷。然而等她找到那座石头垒的新坟时,又看到那马,在那坟头后面吃草。她认出了这是驸马萧赞的马。这匹马可能被主人放生了,但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山中。它的两个主人并不在一起,所以它有时候在男主人遗骨附近卧着,有时候在女主人的坟后吃草。天气冷,山中也没什么草,这马瘦的厉害,全身已经只剩下骨头。她在这石头坟附近,又重新挖了个坑,垒了一座新坟,将萧赞的遗体埋进泥土,并用石头做了标记。她想起曾经在公主府生活的那段日子。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莒犁那样的人,美丽、温柔又善良。她心中说不出的悲伤,坐在坟前发了许久的呆。她一瞬间,不知道该去哪,该如何走下去。这就是结局,她应该何去何从呢?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超出了她的认知,超出了她的能力。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扭转这样的局面,也无法应对这样的局势。无法挽救谁,无法改变谁。她甚至,遭遇危险,连自己也无法挽救。可是她无路可走,她终究还是只能起身来,继续出发。她将那匹瘦骨嶙峋的棕马带上。这马太可怜,她怕它会饿死。她重新给它装了鞍子和辔头。这马似乎通人性,竟也愿意跟着她走。吃睡休整了一夜,她策马往并州的方向驰去。第143章何处相逢她一边走,一边打听,一路追随着贺兰麟大军的踪迹。贺兰麟军队行进的并不快。几乎每隔二十来里,就要扎营。这实在不是骑兵的速度,大概是因为下雪,天气太恶劣,加之带着俘虏和辎重太多,拖慢了行程。这对阿福来说却是好消息。她根据敌人扎营的痕迹。生火留下的木炭和灰烬,烧烤食物留下的骨头、残渣,还有雪地上残存的马蹄,来判断离对方的距离。随着她速度加快,地上的马蹄印越来越清晰。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雪地上崭新的马蹄,还有营地上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她确定,贺兰麟的大军就在前方!她兴奋地心狂跳起来。她快马加鞭,赶到了贺兰麟的大营。贺兰麟的大军正在扎营。马到辕门处,被拦了下来。守卫喝问:“是谁?”她高声道:“我是韩烈的使者,我要见你们将军。”贺兰麟——韩福儿是第一次见到这人。这个传言中的恶贯满盈之徒,杀人如麻,胆大狂妄。她进营的一路,一直在想着,要如何陈述自己的意愿,才能让贺兰麟同意她见云郁一面。而事实是,她没有找到任何理由,贺兰麟不是傻子。她也没有三头六臂,杀了对方,或是化成一只苍蝇钻到对方的营帐中去。在真正的武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是苍白的。她最终还是只能开诚布公地和这个恶人谈判。这个恶人,并没长着四个眼睛八之手,也没长着青面獠牙。看着只是个寻常人物,三十来岁,个子不算太高,但体格健壮。一头烟黄色的头发和蜷曲的杂草似的黄胡子,证实了他的胡人血统。白皮肤下,一双不甚清明的蓝色眼珠,双颊因为常年风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