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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话说出来,却像打在棉花上。刀子捅在他身上,像捅在空气里。她眼睛一眨不眨观察着他的反应。他一开始还笑,还说话的,好像见到她很高兴。然而她说了这个,他就再也没笑,也没有说话了。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过分,伤了他的心。她心软了,又有些不忍,想安慰他,心里有恨,又不肯在这件事情上对他低头,轻易原谅他。她鼻子有些发酸,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该说什么呢?她应该再说点儿什么呢?她感觉说什么都很没有意思。不是在发恨,就是在发狠。她不想发恨,也不想发狠,她只想要一个温暖宁静的拥抱。“我好冷。”她眼神恳求地望着他:“你来抱抱我好不好。”云郁呆呆的不做声,眼神直愣愣的。她伸出手拢在嘴边,哆嗦着呵了一口气。嘴里呼出的热气化作手中一团白雾,她指爪僵曲着,自言自语似的说:“好冷。手都生冻疮了。”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在他面前发着抖,将身体缩成一团,不住地发着抖。目光却抬起来和他对视,面上流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我真的好冷。”她伸出红通通的,冻得恨萝卜似的五个手指头:“你看看,手都冻的肿起来了。”他的目光,重新聚集起来,意识稍稍回了神。他手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他整个人瘦骨嶙峋,好像一副骨架在衣服里头打晃。她仰头看着他,看他来到自己身边,哆哆嗦嗦着脱下自己身上唯一能御寒的披风,给她裹在身上,然后跪在她面前,牢牢地、用力地、依言抱住了她。全程牙关紧咬,神情僵硬,不发一言。她小鸟一般,偎依在他颤抖的怀抱中。“你还有力量,还能保护我吗?”她仰头望着他,仿佛在质问,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酸涩。太冷了,他牙关打颤,咬的咯咯噔噔的,什么都答不上来。阿福道:“要是你不在,我就会被人欺负的。坏人太多了。我一个姑娘家,没力气,打不过他们。你可要好好保护着我。我可是什么都指望你了。”他不说话,只是低头,用脸蹭着她的头发,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味道。她笑了,伸手紧紧抱住他,将他扯到怀里,用披风,将两个人一起裹住。他身上很脏,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扎的她脸脖子痒痒的。但她没觉得有什么异味儿。大概是因为天太冷了,把一切都冻住了。包括彼此身上的污秽和泥泞,也都冻成了冰。她只闻到冰冷的、雪花的味道。她本就不是那么洁癖的人。她伸手去抚摸他瘦骨嶙峋的身体,脸颊和他相蹭。第145章反击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大概只是因为冷,加上绝食,导致身体虚弱。阿福用手抚摸着他脸颊,没感觉到发烧。她问他:“你哪里不舒服?他们说你生病了。”他摇了摇头,脸贴在她掌中,低语道:“我没生病。”她说:“你是心病。”他说:“我是心病。”阿福说:“你在害怕什么呢?害怕死吗?还是害怕荣华富贵、英雄壮志,成了泡影。害怕被人看轻,被人欺辱践踏。害怕被人笑话是个失败的人。”他低垂着眼,接受着她的注视和抚摸,目光中有些湿意。“不害怕那些。”他嘴唇颤抖,低声着说。“那害怕什么?”她执意要追问他。他忍着心脏里猛然袭来的窒息般的痛楚,哑声道:“害怕对不起爹和娘,对不起兄弟姐妹。”他拥有的一切,都是拿父母兄弟的命换来的。他们都死了,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活,活得辉煌,活的精彩,活得无与伦比,将他们没有得到的都找回来。将他们逝去的生命在自己身上活出来。将自己最鼎盛最锦绣的人生,作为他们青春夭折的补偿。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而是而今信念破碎了,一切都成了齑粉和尘埃。阿福抬手,替他擦拭了眼中流下的泪水,说:“你不用害怕的。他们已经死了,什么都看不到了。你活的像星月,像太阳,还是像石头泥巴,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从今往后,甜和苦,都是你自己的,他们尝不到。不会对你失望,也不会为你伤心。”她低头,从腰间摸出一个小手帕来,打开,从里面拈了一块东西。方方的,像一个小石子儿,塞到他嘴巴里。“这是什么?”他被这小块顶到了舌头。她目光亮晶晶地对着他笑:“是蔗糖。”糖在舌尖融化,甜蜜的味道在口腔中渐渐弥漫开。她问道:“甜不甜?”他说:“甜。”她又拿了几块,塞到他嘴里:“吃几颗糖,就不冷了。”他慢慢地抿着口中的蔗糖。她笑:“是不是舒服了很多,没刚才那么难受了?要吃东西才不冷,你就是饿的。”韩福儿让守卫请求贺兰麟,往帐中送一点热水,还有炭火和被褥。贺兰麟竟然同意了。他大概也害怕云郁会死,不想担弑君的罪名。阿福坐在帐中,给他梳头。面前放着火盆,地上铺着毡毯,云郁盘腿坐着,她双膝并拢,跪在他身侧,从怀里拿出一把小梳子。她将他凌乱的头发,先用手理了理,打散。他说:“头痒。”她一边将他纠结成团的头发给打开,一边说:“痒吗?”她十个手指穿过发丛,抓着他的头,指甲顶着头皮,歪着头笑嘻嘻逗他说:“那我给你抓一抓。”然后用了劲儿,从头顶沿着头皮往下抓。他疼的龇牙咧嘴,脸都皱起来了。阿福笑嘻嘻说:“我小时候头痒我哥嫂就这么给我抓,抓抓就舒坦了。”他有些委屈,说:“疼。”阿福说:“那我用梳子给你梳。”她拿梳子,从顶上头皮一直往下,梳通,笑问他说:“这样梳,是不是很舒服?这样疼不疼?”他说:“还是疼。”她放轻了手,假嗔说:“瞧把你给娇贵的。再疼,就不给你梳了。你自己说头痒的,我才给你抓。要疼还是痒,你自己选一个吧。”他顿时不说了。阿福像挑燕窝似的,一点一点解开他头发上的结。她那个动作让云郁有些不安,问说:“我会不会长虱子了?”阿福说:“我瞧瞧。”她扒着他头皮,耐心翻找。好在他这头发虽脏的厉害,扒了一阵,倒还没怎么长虫。阿福说:“我拿篦子给你篦一篦。”她从怀里取了篦子,沿着头皮,将每一根发丝都篦了两遍,最后用热水给他清洗。她荷包里装着澡豆,正派上用场。洗了三遍,总算是洗干净了。她用麻布将他头发上的水擦干净,然后用剃刀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