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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溅落了一滴凉水,“我,旁人,都觉得他在走一条直路。可那条路到底通往何处,谁也不清,唯他知晓。”背对着莫悱,施哀诉的声音隐约透出寂寥,像是穿透潇湘竹林的凄凉风声。他保持着仰望的姿势,轻声道:“估摸是千年前罢,当时的施哀族长订了个规矩,将‘施哀诉’三字,作为施哀一族之长的专用名。所以我可算……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施哀诉突然倾诉身世,让莫悱吃了一惊。可他有意学做人性淡漠的祈月烬,便忍了躁动的好奇心,只摆出副“你说我就听,你不说我也无所谓”的样子,垂首默然。“诉,为何而诉,向谁而诉?”长衫玉立的男子轻微蹙眉,好似隔了落地玻璃,那个火之貌、冰之心的赤色男人就在沉静的凝视他,不言不语,任凭云卷云舒,唯似闲庭落花。“我据实相告。御三家有意修出长生之法,可最成型的移魂换体之术,千百年来,只有祈月烬一人做到,我等虽掌方法,无不魂爆体裂而亡……想来,他,自有其资质罢。”“吾族独掌之诡道,便为只让族长之‘诉’延绵不绝,”施哀诉用一笑自嘲,沉落的语气忽而洋溢且轻松,“也罢,用庸人凡语告诉你罢!历代族长,都是按一个模式被培育的。先一代族长在世时,便从施哀家的新生儿中选出灵能出众者,将他幽禁,让他不见人间,只给予他记载了最初一位‘施哀诉’言行举止、所厌所恶、理想抱负的古本,让他依葫芦画瓢,学习‘施哀诉’的一切,成为下一个‘施哀诉’。”“待先一位族长逝世,新任的‘施哀诉’才获准出狱,在接受整容手术,拥有第一任‘施哀诉’的面容后,正式上任,让‘施哀诉’历经千年,重返人世。”转过身子,冲莫悱薄凉微笑,施哀诉狭长的眼透出叹息世事的光,他说:“莫小瞧了历代施哀之长,在幼年时期孤伴书册的经历。若要我摒弃掉‘施哀诉’的一切,我想,我简直做不成人了。该如何说话、做事,如何思考、判断,我都是按‘施哀诉’的模式去进行的。真正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倾尽一生,我也寻不到了罢。”“你说说看,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施哀诉继续微笑,莫悱猜不出他的真实思绪,“借由扼杀后代的本性,‘施哀诉’获得了延绵千年的生命。他执着于此番扭曲的延命之法,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懂么,莫悱,祈月烬?”莫悱的心蓦然一停。他痴恋安纳斯,因此对他人的好感一向迟钝。可现下,他再怎么天然呆瓜,也被施哀诉眸中流离柔亮的光色重击了心房。“明月不老,吾本凡人,唯借此法,常伴君侧。”“这是他的原话。”施哀诉转述完,再不吭声。他的眸子青光滟滟,莫悱与他对视,蓦地,心底就有了酸涩的泪意。爱情,真是太奇怪了。施哀诉等了祈月烬这么多年,可在那轮月亮眼里,只有那个流连花丛的安纳斯塔西亚。——令人怅惘。作者有话要说:☆、月下孤斗没给两人太多相顾无言的时间,漆黑人偶模样的女仆就幽灵般重返会客室,交给了施哀诉一只血色的锦囊。女仆鞠躬后退出。站立于窗前的施哀诉一个扬手,锦囊就准确的落于莫悱腿侧,距他一线之隔。“你的灵脉被封住了,记忆也是,”施哀诉抱起手臂,竟给了莫悱一种安纳斯在做此动作的错觉,“你要做莫悱,我便不强塞给你祈月烬的过往。可灵脉不一样,需得强行打通,方可节省时间。”缓步走近莫悱,施哀诉声音幽幽:“你,怕疼么?”这回轮到莫悱眯眼了。他抿唇不语,搞不清施哀诉问此话的意图。“强行打通灵脉,要受三千凌迟之苦。你……想多了么?表情倒是不错,”施哀诉来到莫悱跟前,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片刻之间就挑起了莫悱的下颌,“喂,如果打通灵脉的代价是必须被我上,你还愿与我合作么,祈月烬?”莫悱紧紧敛眉,深感被冒犯。他被迫扬起下颌,白皙修长的脖颈便流畅出华丽的弧度,在施哀诉看了,情不自禁联想到被先人、被他自己,牵挂了长久岁月的雪净婵娟。“我不是祈月烬,”莫悱以柔克刚,没用暴力,而选择了缓缓拨开施哀诉的手,“你也不是只想要一具身体的人,别让我们的合作变质,施哀诉先生。”施哀诉欣赏而笑,抄起莫悱腿边的锦囊,欣然落座于莫悱身侧,悠然道:“好回答。扪心而言,我不希望你沾上任何人的味道,你就挂于天穹,冷清一世就好,切莫落于人间,徒染尘埃。”莫悱哑然。看着施哀诉将锦囊放于自己手中,他抬起眼,小声道:“你……没把祈月烬当人看?”施哀诉反露疑惑表情,不解道:“他本来就是个老妖怪,为何把他当人看?”莫悱结巴了。现在,他不得不把施哀诉归入他心目中的“变态”一类。估摸着,施哀诉就是因为自己得不到高高在上的祈月烬,便将他供上了神坛,他不碰,别人也不许碰,相当于亲手将祈月烬锁入了广寒宫,他守着他,也是在监视着他,不让他有机会下凡,体味人间的冷暖、俗世的情爱。“祈月烬到底活了多少岁?他,一直一个人?”莫悱抓住那血色锦囊,向施哀诉问道。“大约千载。至于他是否独身禁欲……”施哀诉弯指敲击膝盖,终于显出些烦恼的表情,“那取决于他。不过,曾有‘施哀诉’担心他不洁,而做过遣人暗杀他,逼他换新身体的事。”“你也想让我对你那样么?”冲莫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施哀诉撩起他的一缕鬓发,用指腹摩挲他的脸颊,对他轻声说,“就算杀了你,你也能重生。也怪我心软,明明知晓你被那野猫碰过,还容忍你心系贱种、浪如娼妓。”对上莫悱震惊微恐的黑眸,施哀诉有了得胜之感,忍不住笑意更盛,“我并非一无所知之徒,祈月。不管你真实心意为何,若你再被人玩于身下,休怪我灭了你的污秽rou身,再给你个干净躯壳。”莫悱如遭雷轰。可他现在最憎恶被人威胁,便挑了施哀诉话中的刺,气势汹汹的反诘道:“那我去上人,你便答应了?”施哀诉敛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