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林小姐
10.林小姐
10. 李秘书提着厚厚的保温袋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秋天一朵盛开的菊。 周先生站在一旁,没有接袋子的意思,林素站在门口自己接过了。两个人进入了大厅,又几步转过了电梯。这栋公寓楼鱼龙混杂,做小指甲的,送外卖的,牵着猫溜着狗的,好几个人挤在了一起。电梯陈旧,林素提着保温袋迈步进入的时候,身后的男人也跟了进来。 出电梯,过走廊,开门。 才刚搬过来的房间小小的。门刚打开的时候,一只肥橘一下子从里面串了出来。这里可不是奥运花园,林素顾不上身后的男人,提着保温袋转身跑了几步,终于拎住了它那命运的后脖颈。 “喵。”爪子在空气里凭空挥舞,小喵嚎叫了几声。女主人拎着它走进了这逼仄的房间——很小,不过二十来平,放了床,柜子和一个小桌之后,几乎已经没有落脚的空间;她先在桌上放下了保温袋,然后又拎着猫,对着还在屋外皱眉的男人笑,“周先生,您进来坐坐呀?会不会嫌弃这里太小了?” 会。 显然会。 男人沉着脸,犹豫了很长的几秒——到底是走了进来。他身后的门还开着,她笑着示意他关门。 眉头皱得更深了,男人反手把门关上了。 这似乎无处下脚的房间。 女人笑吟吟的抱着猫,墙上倒是刮的白。米白色的床单,还有那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颗小小的水仙。 “周先生您坐这里。”她拉了拉唯一的椅子笑。 男人走了过去,看了看椅子,到底还是坐下了。 女人把猫轻轻放在了地上,猫溜进了床脚。 “您喝水吗?” 洗手,拿了一次性的杯子,拿着壶倒了半杯清水,女人双手递了过来,杯子里的水清亮,没有茶叶。她倒水的壶也是挺普通的壶,壶身上面还有一只黄嘴鸭子的形象,就是普通的那种鸭子。 低头看看水杯,男人接过来却又放在了一边,没有喝一口的意思。 “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他开始问话,声音低沉,又沉着脸看了看四周。刚刚几分钟的不适似乎已经被他消化,如今他的声音平稳,大拇指微微一动,好像想拨什么,却拨了个空。 “有几天了。”房间没有多余的凳子,她斜坐在米白色的床单上,只是笑。 他看着她的脸,她一脸坦然。 “怎么不让李乡给你安排地方?” 他只是又问,声音平淡,又有些随意,“待会让他给你安排——” “不用安排了谢谢,”女人笑了起来,第一次打断了他,逼仄的房间里她声音清脆,皮肤那么白却又像是发着光,“我来这边住是因为我那个公司啊,就是那个密锁科技在附近,上班方便。”她笑,“等过几个月公司运作平稳了,”也许也可能是亏完了,“我就要回安市了,再也不过来了。” 猫从床脚跑了出来,又跳上了床铺,盘到了她腿上。她摸着猫眨了眨眼,顿了几秒,又笑,“周先生你以后会不会想念我?” 男人看着她的笑脸,神色肃穆,没有说话。 “我会想念你们的,”她笑,却又一脸认真,“我会想念您和何总——” 明明是笑着的,她却眨了眨眼,又吸了气,举着那只肥胖的橘猫,埋头在它身上擦去了脸上已经落下来的泪水,“不过我在这里待不住,我是真的要回啦。” 男人没有说话。 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周先生你知道我来这里几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房间狭小,窗外飘着雨。男女独坐,只有女声切切。 明明才刚入冬,可是春天好像也不远啦。 玻璃车窗摇下了一条缝隙,司机摸出了一包烟,递了一根过来。其实他不常抽烟——但还是接过了。两个人凑在一起点燃了烟,李秘书也摇下了一条缝隙,烟雾飘散出去的时候,冬雨丝丝的飘了进来。 老板没别的安排,那就只能等着。 等着,也算是惬意的时光。收音机里播放着相声红人的相声,这是司机一向爱听的;里面还在讲着光屁股小孩逗老头的笑话,烟火明灭的时候,司机又在位置上挪了挪。 “今年过年回老家不?”他在问。 “不回了,年后再说。”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今年只想在这里和老婆孩子一起过。 “我也不回。”司机叼着烟说,“回去干啥?一群老头老太,我都在这里待惯了。” 司机每年都在这里过年的。李秘书嗯了一声,又靠在靠背上看外面的雨。这是找的停车位——树下的。雨连成丝,落在树叶上,又汇聚成滴,一滴一滴的滴落了下来。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先生上去很久了,可是两人默契的没有去问他什么时候下来,甚至连讨论这个问题都没有。两个人抽完烟,又打开车子散味儿,又时不时的说着天南海北,什么女明星夜宿黄埔区,又有哪个伪豪门公子吹得神乎其神的后台其实只是区衙内——时光渐渐流走,当李秘书准备下车透透气的时候,突然看见旁边的司机动作迅速的摇上了玻璃,又摇好了座位。 李秘书推门的手没有停。 皮鞋落地。他推门下车,果然看见了那撑着伞的身影。男人撑着黑伞——身旁还有一个女人,女人穿的还是刚刚的衣服——撑的是一把花伞,白底小花,还有一些蕾丝。 “先生。”他低声招呼,又喊旁边的女人,视线掠过了她微红的眼睛,“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