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 38. 应激障碍
病态 38. 应激障碍
傅医生无法及时出声,只能紧紧地凝视着王卿卿脸上所戴着的蝴蝶面具。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张面具?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只有阴冷潮湿的气息不断地在眼前盘旋,眼睛中央紧缩的瞳仁在不受控的激烈沸腾。 此前艰难压制下去的暴乱情绪又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物体勾起,无数个支离破碎的沉重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翻滚而出。 眼前如昼夜颠倒一般交替着光夜轴承,白与黑剧烈倒转,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拼命地转动,什么都看不清了。 等几近无限眩晕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时,呈现在他眼前里的场景已经变换成无边无际的海洋。 幽深的水波在头顶无声地变换,浓稠又沉重的黑暗仿佛弥漫到了视野的每一处。 “咚——” 伴随着物体坠入水中的沉闷声响,广阔无垠的海水中渐渐地现出了一张被人狠心丢弃的面具。 它在海水之中缓缓坠落,制作成蝶翼的对称形状几乎与海水的圆圈波纹融合,绵密的气泡从面具空洞的两个眼眶里来回穿梭。 那般模糊久远的画面,似乎顺着搁浅的海浪飘上岸来了。 阴冷晦暗的记忆从瘫软变形的白色泡沫之中浮现,渐渐凝聚成一座始终盘踞着绝望气息的狭小房屋。 高高吊在半空中的瘦长影子被无尽黑夜拉长,宽松的裙装将那具身子衬得愈发单薄。 手臂上遍布的凝固伤口宛如开裂的嘴角,随着冷风轻微晃动的双脚带着来自深层地狱一般的无助呐喊。 傅医生没办法踏进这个已成定局的空间,只能眼睁睁地见证着死亡的来临。 空气中漂游着已经死亡的浮灰颗粒,潮湿腐朽的尘埃气味充斥着鼻腔。 忽明忽暗的光线,将他僵直的瘦长影子切成一片片破碎的灰暗色块。 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瞳透过灰尘紧盯着那道体温愈来愈寒凉的悬挂黑影,眼眶被无意识渗出来的泪水洗刷得无比刺痛。 他想要大声呼喊,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虚弱得连一声叹息也发不出了,只有苦涩味道在唇齿间悄悄弥漫。 身后逐渐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嘈杂的人声、凄厉的哭喊声、悲哀的呜咽,所有的喧嚣都从敞开的耳畔剧烈涌入。 嘈杂的杂音在此刻放大了无数倍,将他滴血的心彻底麻痹。 不知道过去多久,那些歇斯底里的哭喊与哀鸣才逐渐消退。 代替噪音而来的却是一阵凶猛澎湃的海浪声,冰冷的海水毫无顾忌地将空白的他淹没。 他在往下坠落。 被深沉的怨恨与痛苦往下拖拽,从黑影中泛滥出来的恨意似乎要将他锁在深海里。 让他的rou体被长满尖锐锯齿的凶残鱼类所啃噬,让他的灵魂受到无尽深海的永生禁锢。 也许,他早就死了。 在那一天,他的灵魂就已经死了。 傅医生缥缈无力的意识被海水泡得愈来愈肿胀,口鼻处萦绕着的呼吸也变得愈来愈沉重,精神上压制已久的疲惫感一点一点地击垮了他。 就这样…… 沉睡下去吧。 “傅医生……” 在傅医生即将被精神障碍所捆锁的牢笼之中彻底堕落的时候,他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一道类似呼唤的声音。 可惜内里的耳膜已经被海水屏障所充斥,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想理会,只想一心赴死。 得不到回应的人却执拗地打穿了厚重屏障,一只手从隔绝生死的波纹海面探了下来,摊开的掌心里是急切奔涌而来的善意与关心。 这个画面,好像有些熟悉。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傅医生认不清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是远离陆地的广阔海洋,抑或是封闭古堡里浸透了黄昏暮色的狭窄泳池。 不变的只有他濒临灭亡的精神,以及那道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固执声音。 “傅医生,快清醒一点!” 沉浸在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坚决力量的嗓音似乎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双脚被死魂向下拉扯的束缚感也因声音的冲击力量而减弱。 是谁在救他? 傅医生努力地朝着视线中的那只手臂伸出手去,直到彼此的指尖互相触碰、五指逐渐纠缠。 在掌心合拢的那一刻,四周笼罩的深渊海水像是褪色的颜料一般迅速消散,渲染着阴暗的颜色晕散成了一片最纯净、最明亮的钛白。 耳边充斥着的嘈杂逐渐变得清晰,被蒙蔽的视野也再次回归到真实的游轮走廊。 模糊的壁灯灯光映亮了周身环境,也打醒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傅医生几乎燃烧殆尽的神智在灯火之中回归,失焦的视线也慢慢凝聚。 急切闯入感官里的是王卿卿呼之欲出的担忧眼神、紧张到错了拍子的呼吸,以及那副过于璀璨夺目的蝶翼面具。 他的视线怔怔地落在了她的脸上,用目光反复描摹了几遍她的面部轮廓,又或许是在描绘着眼前这幅花纹艳丽的面具。 他却始终开不了口。 “……” 即使王卿卿无法知晓傅医生脑内浮现出的种种凌乱回忆,也能察觉到引起他过度应激反应的原因。 正是来自她脸上戴着的面具! 而这个面具,是Robin特意为她准备的物品。 王卿卿立即明白了Robin故意挑起事端的恶劣心思,恐慌的感觉也顺势洇进了她的心底。 她连忙伸手捏着面具边缘,试图直接去除掉这个惹来祸患的罪魁祸首。 可还不等王卿卿的指尖连带着面具剥离面颊,急促的动作就被突然覆上来的力道阻止。 按在她手背上的手指温度过分冰凉,在他指尖皮肤底下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一阵即将被大雪冰封的寒冬川流。 “嘶……” 王卿卿被这个过于冰冷的温度惊得抖了一下,下意识抬起的慌乱视线立即对上了傅医生的眼眸。 那双银白色睫毛遮蔽下的眼眶已经狠狠泛红,被痛苦所折磨的眸光无声地晕出了几分苦涩的破碎感。 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我没事。” “你不用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