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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出来的天下不生病才叫怪事一桩。”千阳皱着眉,像打量一个疯子似的打量他,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么?”“我的梦中情人,你的救命恩人,”洛阳一本正经地,“我不是因为要拯救你才同意妥协,我是因为心疼我男人才甘愿屈服。”千阳轻笑一声,“你是个疯子。”洛阳不甘示弱地回敬道,“那你就是个残废。”没有人能想到这种情况,多年后,同一个人一分两半,这两部分都不完整的人,完全不懂得要和抱成团,而是彼此指着对方鼻子咒骂连连。——照这种情况看,不论这个完整的人会是谁,反正此人多年前是个残废,多年后是个疯子,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千阳最后终于不耐烦了,一拂袖子,洛阳的脸上出现一种佛陀拈花一笑的慈悲来,他在那一股劲风扫上肩头前,闭上了眼睛。和上次情况不太相同,洛阳周身突然多了一道浓厚的气流,那道气流以他为中心旋转,逐渐将他包裹起来,在方圆两米的范围内,形成了一个风的漩涡,如同台风眼。失重的感觉十分明显,洛阳用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来对抗所有的变化,直到自己体温逐渐下降,直冷得他牙齿打颤时候,他才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周围。他的瞳孔逐渐放大,呼吸和心跳慢得令人恐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弥留之人濒死垂危的表情。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他的眼前只漂浮着一团莹白有光的气泽,没有千阳的影子——这团白汽似乎就是他的本质。洛阳忘了此时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本能地对这团白汽倍感亲切,已经停止运转的大脑里突兀地闯进了一个念头——他这一魂,分外可怜。关山流落七百年,像一条流落街头的狗。寄人篱下,在慕清远的狐身上榨取生气苟活到现在。而洛阳几乎可以想象,为了能延续一口生气,他或许还曾寄身在什么别的东西上,比如狗尾巴草、喇叭花、野狼、野猪,甚至老鼠苍蝇——只要能不灭,他可以不择手段。可活下去的原因竟不是为了自己!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苟且偷生,不若刀下一快’,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可怜还要活着?”虚空里自遥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在洛阳听来分外哀伤,“使命,和仇恨。我忠于我的使命,也无法释怀我的仇恨,我想打破这一场镜花水月的粉饰太平,也想问个清楚,为什么会有人背叛我,究竟是谁,让我和那个人蒙受了灭顶之灾。”“我死不起。”洛阳:“那个人是谁?”那个声音寂寂了片刻,低声又短促,道:“我爹。”洛阳:“那青云扇是——”“他的遗骸。”有相同本质的东西渐渐从他天灵盖上缓缓飘了出来,洛阳已经有过一次死亡的体验,知道这是灵魂出窍。他看见自己轻飘飘地升至半空,rou眼能看见的视野混沌一片,可他不知道是哪根神经给他传来了眼前的画面。他像一抔沙一样,被一阵风得散去了形态,也成了一团莹白有光的气泽。虚空里有人在低低地叹息,某种源于生命本源的灵气发出颤抖,而洛阳对接下来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他大脑——或许并不是他的大脑,而是什么别的能掌管思想的地方——一片空白,他束手无策地就那样呆着,慢慢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他看见他那具皮囊面色灰白,如同一条死鱼,横尸在半空。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几乎没有一丝存在感,虚弱得叫人心惊胆战,似乎随随便便就会不见了似的。在台风眼的漩涡中心,两团气泽彼此相互靠近,洛阳重新咬紧了牙关——其实并没有什么牙关,那不过是他意识里存在着的幻象,他觉得自己应该咬紧牙关——因为他对自己的七情六欲,向来寸土必争。旋转的风像步步紧逼的绳索,一寸一寸收紧,将被裹在内里的东西收束成了长长一捆,洛阳疼痛难当,臆想里冷汗直流。在他自身,渐渐有些东西被风的细丝滤过逼了出来,有五彩缤纷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格一格闪现在他眼前。那个游离在外的魂魄回来了,也带回了七百年前他所有的记忆,也增添了那个残魂七百年间所有的经历。——每一寸痛苦过去,他就更加完整。如同一张大的拼图,一个个板块被弥缝在画上,他知道了许多事。伴随着这些记忆来临的,还有杂刻在其间的许多种不同的滋味。原本那些随着岁月流逝,过舌即空的酸甜苦辣,又重新打点行装,在他舌尖上走了一遭。他尝到了诸多滋味,却单单记住了一味苦涩。他像个将军,在阅兵台上检点自己的过往,却被台下那些兵不成列、马不成行的“士兵”们,刺激得心里发僵。太沉重了。“你的诞生,就是为了死亡。”这是最初开的号角,像一个咒语,他迎来了他的一生。“你的死亡,却不会再有轮回。”薄雾里,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渐渐透出一星光景来。那个男人,和他一样的高鼻梁、深眼窝,瘦削的脸盘线条锐利,划过两侧鬓角,十分流畅地收进下巴里。他的嘴角抿得很平,眼角却暴露了他所有的温情——他看着他,在笑,十分粗浅。他的胸口有个鲜血淋漓的大窟窿,窟窿里寄居着一团迷糊氤氲的黑雾,而他还毫不留情地将手伸进那个大窟窿里狠狠抓了一把,将那黑雾抓了满手,递了过来,说:“送给你,我的孩子,欢迎你的到来。”随后,那一条残魂里裹挟的某种执迷不悟的“仇恨”,全都一股脑儿地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了起来,将他引以为傲的七情六欲压制得密不透风。洛阳就知道了,那些七情六欲并不是在逐渐消失,而是这股仇恨分量太沉重,便将别的感情都推挤得没了地方。他心里顾寒声的影子逐渐变淡、变淡,快得他来不及产生一丝对爱人的能力消失的恐惧,便淡得他再也抓不住了;澹台千山的影子则如同一张年画,历久弥新;而林邠的影子,如削如刻,狠狠扎在他的心里。深爱的人,他逐渐不理解为什么会爱。恨的人,他还是孤注一掷地仇视。剩下那个,是个爱也不甘心、恨也不情愿的人。这些变化来得如此迅猛,但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洛阳全盘接受了。可是他潜意识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死命挣扎,“不要忘记,只有爱能拯救你自己!”他有时候知道不要忘记什么,有时候又不知道。而对于最近两天来的最新的记忆,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