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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小皇帝猛地起身,一把掀开车帘,果见一人直挺挺跪着:“……传他过来。”玉镜早见车辇行来,闻得皇上传他,这就深吸口气冲马车重重叩首:“还请皇上放过王爷!”小皇帝狠狠皱起眉来:“胡说八道!”玉镜伏在地上再磕个头:“王爷忠心为国,还请皇上放过王爷!”小皇帝气极反笑,重重哼了一声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疾步行到他面前站定:“抬起头来!”玉镜一怔,便被人掐住咽喉被迫仰头。他紧紧交握双手,将咳嗽忍下:“皇上开恩!”小皇帝眯着眼睛打量他的脸:“你算甚麽东西,也敢质问朕?!”“玉镜不敢。”玉镜直视他双眼。“那你是想和朕谈条件?”“玉镜自知身份卑贱,身无长物。”小皇帝这就冷笑一声松了手,居高临下看他伏在地上:“你可知,单凭你先前所言,朕可以活剐了你!”玉镜惨然一笑:“皇上自然可以。”“那你还——”“狣南。”小皇帝一怔:“甚麽?”玉镜仰头望他:“狣南的使者想必还被扣在京中。皇上难道不想开疆拓土、名垂青史麽?”小皇帝面上神色变了数次,最终哼了一声转头往马车走:“朕的亚父教过朕,以正治国,以奇用兵。”“皇上不相信玉镜不要紧,但真的不信王爷麽?!”小皇帝脚步一顿,冷冷道:“他敢将你收在府中三年,朕不信他。”玉镜登时心头大震,身上一软就歪在路边。德公公跟着车辇驰入皇城,走了一阵回头,还远远见他跪着不动。“小德子……”德公公忙道:“皇上吩咐。”“他要跪,就让他跪。跪晕了跪死了,都让他跪!”德公公身上一抖,忙的躬身应了:“是!”却又有些疑心,这就回头看去,“皇上,他,他自个儿起来走了?!”车内似乎嗤了一声:“……派个人盯着,要是回了亚父府上,就罢了。”作者有话要说: 德公公候了一阵,也没听见小皇帝的另外一个“要是”,不敢追问只摆摆手,自有个随驾的侍卫悄然跟了过去。第64章第九章九原可作玉镜走在街上。天大地大,他却清楚地晓得自己其实无处可去。人山人海,他却迷茫地不知道自己还能去找谁。丹京的冬日,真冷啊。玉镜抬起头来,看了眼道旁枯枝上的堆雪,小心地踩过街上的凝冰。他紧紧抓住身上披着的大氅,过大的袍袖总让他觉得寒风沿着他也不知道的缝隙吹进来,割得浑身是伤。狣南的冬天不是这样。他的家乡在凤朝的南边,更遥远的南边。那里的冬日会降下湿寒的雨气,但也会有温暖的阳光。即使在皇宫偏僻失修的远殿,也能看到。他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谁,也许是个宫女,也许是个舞姬,谁也没告诉过他。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大殿上那个高位的主宰,而他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喊他一声父王。因为他没有被承认,王室的记录中也没有他的名字。所以再暖的阳光,也不能掩盖冬天的薄凉。一个皇宫里不被承认身份的王子,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就别去管他是怎麽活下来的了。玉镜记得自己命运第一次出现分歧,就是在个冬天。那天,按制他该叫六王兄的那个人正压在他身上动作,但相较往常更粗鲁用力,仿佛畏惧着甚麽,放纵着逃避。他疼得很,却也摆出如往常一般的柔顺姿态,努力做出眼神迷离、难以自持的样子,口里发出细细碎碎猫抓痒痒般的呻。吟。外面远远传来吵嚷声,跟着有人一脚踹开了门。他的六王兄不满呼喝着转过身去,寒光一闪,一股热流裹挟着血腥气喷洒在他的脸上。他愣了愣,扑在他身上的人歪倒在一边。他看见门口涌进来一群装束大异的士兵,被簇拥着持剑的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玄色的披风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他却无动于衷,仿佛已经习惯这样的装扮。玉镜看着他的脸,他有一双太过冷漠的眼睛,仿佛这屋子里有甚麽都不稀奇。“将军,六王子已死。”他身后的士兵验看后回禀。那人根本没看他的六王兄,只淡淡扫了一圈屋内就要离开。“将军!这个人……”士兵冷冰冰的武器全都指向他。那人头也没回走出了房间:“一个男宠罢了。”男宠?男宠。呵呵,玉镜掩面,在心里狂笑。他后来知道狣南国都已被攻破,他的父王上表乞降。凤朝将国库洗劫一空,屠尽了王室,接受了投降。不,说屠尽不太准确。凤朝的皇帝没有直接占据这地,王室中据说性子最软的二王子被挑出来继位,然后他的二王兄把他作为礼物之一献去了凤朝。只因为他没死,从那个男人的手上活了下来。那个男人是凤朝此次出兵狣南的征南大将军,官拜殿前太尉。第一次被王室承认,是因为他终于被发现似乎还有一点微弱的价值,和奇怪的运气。他怀着一种奇异的情绪去了丹京。亡国之恨他不是太明白,毕竟狣南没有给过他更多;耻辱之类他也不是很有感触,毕竟他仍然活着就够了。他到丹京的时候,冬天还没有结束。丹京的皇宫更气派,作为礼物的他没资格去正殿,正低着头在御书房外静候发落。和他站在一起的是新王勉强凑出来的金银珠宝,以及十二个美女。“正阳!此举不可!”有人气急败坏语速极快地边说边走来,“对狣南之战才了,怎能立刻又对藩蛮用兵?该当整顿军备——”“静安,他们也如此想,更该一鼓作气。”这个叫他熟悉的声音是……悄悄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袭黑色的披风卷过,直入御书房去了。另一个人追着他跑进去,似乎相劝。没等他看清楚更多,里面有太监出来安排了他们的去处——琳琅阁。琳琅满目,金碧辉煌。本是凤朝皇帝专门用来摆放珍宝的地方,征服的地方多了,献甚麽的都有。他这个大活人,和一斛珍珠一匹锦缎并无分别。甚至,更贱。宫中的歌女舞姬乐师伶人,都至少清清白白。对,他在琳琅阁学舞。偶尔会听到宫人议论,那个征南大将军打败了藩蛮。刚占了他们三分之一的地,又急急转头去收拾辽阳关外的东鹄了。皇帝给了那人加了官,现在裂土封王,号贤靖。日复一日年复年,这年夏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