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5
前面是滔天的洪水,身后是苦难的百姓。白淞站在这二者中间,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进退不得,生死两难。有抱着孩子的少妇大声地哭着,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家的铺子瞬间淹没在了洪水中,无力抵抗的恐惧让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浑身不住地颤抖。有江水涌到了她的脚下,没过了腰,却又渐渐地停了。少妇惊讶地望过去。白淞立在了临江前,以春温剑为力,生生地抗住了洪水。鲜血从他的嘴和鼻子弥漫出来,一滴滴地落在了松软的土地上。脑袋里嗡鸣声不绝,白淞用力地咳出了一滩血,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把洪水压了回去。他的荣耀来自于临江,最后也还给了临江。尘归尘,土归土。这便是他的结局了。左临心瞧见白淞倒在了地上,无数的鲜血从他的身下蔓延开,而白淞的眼睛微微地睁着,他望着天空,似乎还在留恋着什么。杂乱的声音中,左临心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前的洪水和百姓却都已经不见了。仍是那条街,仍是漫天的鲜花和笑声,仍是少年英俊的白瑞招和风光归来的朱衣侯。往事重演。左临心明白了。他想起了白清茗说的:“白淞啊白淞,我苦苦找了你那么多年,又花费了无数心血建了这个地方,就是要把你困在这里,生生世世,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知道了,白清茗是要把他困在这个幻境里,一遍遍重复当年朱衣侯经历过的一切,从生到死,从荣光到破败,让他在幻境里耗尽最后一滴精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幻境中的白淞又一次被逼上绝境,不得不面对白瑞招的死亡,最后仍是召出了春温剑引来了临江水倒灌,然后又一次地用尽自己的力气压住了水患。白淞经历的大起大落原封不动地印刻在了左临心身上,让他身心俱疲,无力承受。第三次回到那条街的时候,左临心的眼底已经慢慢渗出了血,这是他灵力耗尽的征兆。他听见有一个声音问他:“当年的一切,你可有后悔?”左临心的嘴里已经满是鲜血,他不得不先“呸”了一口把血喷出来:“不后悔。”幻境结束的时候那个声音仍然在问:“当年的一切,你可有后悔?”左临心还是回答:“不后悔。”他察觉到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灵力在消散,神魂都开始不稳。可是他依然回答不后悔。他从小就是个执拗的性子,讨厌读书,任谁说都不喜欢。爱打架,喜欢爬上山顶看风景,喜欢自由自在。白瑞招说他是不服输的一根筋,认死理。其实没说错。左临心笑了笑,果然还是白瑞招最了解他。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他忽然听见两声清脆的叮当声。这声音如同石入水洼,谢歌台,顾长弃,公仪嫣,顾诛和往事经历的一幕幕瞬间回到了他的脑海,把他从朱衣侯的往事里拖了回来。左临心艰难地睁开眼,他看见了顾诛。顾诛的身上都是鲜血,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左临心问他:“顾诛,你是受伤了么?”顾诛摇摇头,忽然就伸手把左临心搂进了怀里。他听见顾诛说:“我都看见了。”看见了你作为朱衣侯的一生。左临心艰难地举起双手,回搂住顾诛的肩膀。两个人贴的那么紧,他一直以为顾诛冷冰冰的,手那么凉,想必身上也没有温度。可是他错了,顾诛的身上很暖和,即使沾满了鲜血,还是带着高山上的松木香。左临心的神智从朱衣侯渐渐地回到了自己。而幻境里的白淞也终于止步于临江,慢慢而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左临心低声道:“我倒在临江后,后面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是师父捡到了我,把我带回了黾雀山。”他不记得,可双眼却清楚地看见了江水散去后,在众人都以为朱衣侯就此死去的时刻,白淞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动。那么微弱又坚强,仿佛悬崖峭壁上颤颤巍巍艰难生长的野草,怎么也不肯放弃一丝求生的机会。脚步声渐近,左临心看见迷雾中走出了一个身穿灰衣,遮住了全部头脸的人。他蹲在了白淞的面前说道:“真可怜。”他说:“既然你不想死,那我就帮帮你罢。”那些左临心已经忘却的事情在幻境中如实地记录了下来。重伤的白淞被灰衣人带去了一个地方。那似乎是一个孤岛,很寒冷,有长的奇怪不知名字和花草,还有仿佛不会化去的白雪。白淞被灰衣人关在那里,每天他都会过来给白淞疗伤,却从不主动攀谈。白淞在慢慢能够开口说话之后,问过灰衣人是谁,可是灰衣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扭过头,用一双似水似雾的眼睛瞥了白淞一眼。白淞并不惧怕灰衣人的这一瞪眼,哪怕此刻他灵力已经损耗了大半,春温剑也不在身边。可这是白淞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眼睛,右眼角下还有三颗小痣。像是春天里第一次开的桃花,还像是拨开乌云终于露面的圆月。伤势慢慢好起来之后,有一次白淞看着窗外的白雪,忽然想起了自己家乡的风景,想起来柳树春花和裙罗摇衣,他轻轻地哼了一首小时候听的歌,灰衣人听见了,居然破天荒地听了很久。他问:“这是什么歌?”那以后,灰衣人的话就多了。他喜欢听白淞讲自己家乡的景色,讲春天,讲四季,讲大山大河。再后来灰衣人出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把白淞拎进了一间小木屋外面。他说:“我有个很疼爱的小辈,他生了重病,就住在里面。我不要你照顾他,你也不许进去,就在外面给他讲些你看过的风景和好玩的故事。”☆、第20章白淞起初并不乐意。那木屋小的很,连窗户也没有,只在最下面有个小小的缝隙。白淞眼睁睁地瞧着那缝隙里伸出一只手来,很白很细长,指尖还透着淡淡的粉色,这点粉就像只小猫的爪子,在白淞的心里挠了挠。他就伸出手去,和那只手握在了一起。从那以后,白淞就住在了屋子外面,他讲很多很多的故事,讲自己调皮时爬树,讲自己喜欢吃的零嘴,讲他和白瑞招走过无数次的大街小巷。屋子里的人从不回答,但白淞听见灰衣人叫屋子里的人“珠儿”,就趁灰衣人不在的时候问:“你叫做珠儿么?名字真好听。你是生了什么病?等你病好了,我带你一起去我家怎样?”话说完,他就想起了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家了,临江府遭此大灾,必然视他为敌,再也不欢迎他了。白淞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不去临江了,就找一座山,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天捕鸟打猎看花看山水,多好。”屋子里沉默了许久,那双小手伸出来,在白淞的掌心轻轻扣了扣。这就是答应了。白淞把白三淼当初给他的环佩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