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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声音一秀一豪,却全都清清楚楚地鼓进众人耳中,後头跟随的人马,顿时听命而止。但有个红衣卫冲得太快,还勒不住马,眼看就要奔入郑庄那小小入口,只见领头的虯髯汉口中大喝一声:「回来!」 从他手里迅速飞出一条粗索,所有人眼中还只来得及捕捉那条长索残影,下一刻却见那名红衣卫已被粗绳卷了落地;原本红衣卫骑乘的马,无人控制,飞马犹自撒蹄,却在前足踏入郑庄的一刻厉声嘶鸣,确实是进了郑庄──但那马竟是在空无一物的郑庄口,如被什麽利齿瞬间扯咬一般,在众人眼中裂成两块,血rou模糊、内脏离体,朝郑庄里飞抛了进去! 领头的文秀男子恨声低喝,煞气隐隐:「是万神宗的左护法,啮空!」 近百人马,登时默然,静定的愠怒,在空中漫延开来。 「阿颉,仍是被万神宗早了一步!郑庄全庄都给下了咒界!」虯髯汉子扯住手里长绳,把那位眼看着座骑在自己眼前撕扯飞裂的红衣卫拉了回来。 腰上配剑的红衣卫脸色带青,却丝毫没有惧意,看到自己眼前的两位头领,立刻回神跪落,以额猛然叩地:「谢穆族长救命之恩!南宫沉万死不辞,必报大恩!」 「不谢!临死而面不改色,不愧是南宫家的好汉子!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这番大礼,可要折煞穆某了──」穆成尧收回了手中粗绳,胡乱绑回自己衣襟稍敞的腰间,手忙脚乱地对地上那人呵呵笑。 原来,那粗绳是他一身粗陋布衣的腰带。 跪在地上的南宫沉却没敢起身,只是再朝着穆成尧身边那人的方向重重叩首。 与穆成尧并肩的那人,一身银衫,颀长风雅,不同於南宫红衣卫们的单剑,他背上双剑柄镶着灿蓝宝石,莹莹生光,远看便似个翩翩佳公子,被粗豪的穆成尧一衬之下,更是秀俊非凡。 然而,他的眼神不是温驯的鹿,却是狠戾的狼。 「穆族长既救了你,你的命此後便是欠给了穆氏,往後不必再跪我,穆族长要你起,你就起!去!」 南宫颉嗓音温和,袖子只是轻轻一挥,地上的红衣卫却觉厉风撞上膝间,他不由自主被推着站起,狼狈退向了穆成尧身後的队伍。 南宫沉脸色一白,已知自己是让族长除了名,微一咬牙,解了腰上长剑,脱去那件绣了朱雀的红色外袍,默然缴去给了自己过去的伍长。 於是,他只剩下一身靛青的里衣。穆成尧见他神态懊丧,心里有些不忍,转头暗示自己的玄武卫士全部带刀下马,把南宫沉也一起带了过去,攀伏在郑庄口的矮丛边,等待突袭。 南宫颉毫不理会那个只言片语间就被自己除去身分的红衣卫,他把目光转向穆成尧,扣紧缰绳的指节几乎泛白。 「穆大哥,多谢你这趟前来报讯,那万神宗几十年前大张旗鼓灭了白虎神殿,四圣殿连气同枝,南宫氏居然救护不及,多年来害得家父耿耿於怀!後来大哥教子不严,又发生了那桩丑事,牵累我朱雀神殿受天人之罚,颜面尽失……如今万神宗再次现迹,必有害於世,他们要抢的这所谓转世灵童不论是男是女、是真是假,我南宫氏必定都得要保了下来!」 听见南宫颉语气虽谨切,却隐约透露出对穆成尧的不信任,玄武族卫中已有几个心思较为活络敏捷的,脸上微现不忿之色。 穆成尧却是和南宫颉自小认识的,他熟知南宫颉虽重规矩,却很讲道义的顽固性子,更何况,南宫颉当初也对晚柔有意,最後晚柔却跟了自己……如此狠狠挫过这倨傲兄弟的锐气,他还肯这样与自己协力合作,风度已很难得了。 於是,穆成尧对南宫颉的口气也不怎麽在意,只是搔了搔一头乱发:「愚兄抛却族长之责,隐居乡野不再问事,这麽多年了,预知能力确实也不晓得还行不行,真要多谢你还肯信我。」 南宫颉脸色平静:「大哥过谦了,你的预知能力再怎麽不去使用,也是天生天觉,上意所授,由不得我不信。只是,这下子来得太晚,魔头已在里面作恶!那万神宗里虽没有什麽高手,但只要让他们逮到机会,施法放出邪术咒界,便棘手得很!咱们两支武卫战力虽高,也冲不进啮空的结界,可得靠大哥再开金口;孩子是必定要救的,却怎麽救?」 「我也只看出了此行有惊无险,必是能成功救人归去才是!」 却见虯髯下的脸庞神色凝重,穆成尧眉头紧锁,望了望郑庄上忽聚起一层黑云的天空,双眸骤亮:「阿颉!咱们守在此处等等!这乌云里有神光……必有高人在附近,待会这结界铁定能解!」 枉折柳(8) 刚从狭隘山径掉了下来,脚踏平地,郑阿虎犹自头昏脑胀,却发现老和尚拉住他的手劲突然一松。 「糟啦!来不及?」 年轻樵夫昏花的眼前,正对着自己家门。除了一片奇怪的灰暗,他只看得见自己家门口昨天就剪了贴好的喜气红纸。 ……不对,不是门上的纸,那一道刺眼的红竟是摊在地上,正慢慢蠕动! 难以置信的景象,在郑阿虎的眼中逐渐清晰。瞬间,他的耳里只听得见那个熟悉却微弱的怯怯声音。 「孩子……还我孩子……」 然後,不再有丝毫声响,血河也不流了。 他霎时定在原地,动弹不得。那是自己浑身沾血的妻,已没有气息,却还作势要爬向门外,爬向那个正要跨马而上的蓝衫男子! 脑子里一片空白,郑阿虎什麽也听不到,什麽也不能思考了,他只知道,自己拔出了砍柴的利斧,就冲了过去,他要护着自己的女人、自己的骨rou── 「不要过去!」好像听见了老和尚的声音,但他眼里只有那个抱走了孩子的男人,耳里只有妻低微的呼唤声音,郑阿虎着了魔一样的,只知道要冲回家。 蓝衫男人转过身来,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彷佛只将他当作一只无足轻重的小飞蝇,脸上神情满不在乎。 才一踏进郑庄地界,郑阿虎的咽喉瞬间便被巨大的无形锐齿咬住了,那股强力将他精实的身子猛然甩起,重重扯开!还来不及感到痛,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飞向了家门口,眼中却竟看见自己紧握利斧的健壮身体。 颈口血溅三尺,结实的身子仍强撑着向前撞了几步,少了头的躯壳,没能走回家,便颓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