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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流失,忍不住握紧拳头,在齿间挫败低狺,复诵着清源对他反覆说过千百次的那几句话:「不是,我不是邵峰!我是,我是万人之上,我是万神宗的宗主,我是人上人……不,我不只是人上人,等我练上颠峰,我──」 「不能等了。」他抬起聚了血丝的眼,直视黎明乍起的几丝破晓金光,疯狂的眼神里有异常的安详。 背後轻叩一声,门缓缓开了。初醒的邵枫本是怯怯地盯着门外的身影看,等她发现那是王云生时,一脸掩不住的闪烁和惊喜。「云,云生?是你?」 王云生朝她转过身来,俊面上一瞬间似乎带着夜幕的邪沉。邵枫揉揉眼,再睁开眼看,他的脸上已被晨光照耀出清雅的明朗,温柔朝她走来,一反常态地轻轻把她拥进怀里,半张侧脸擦在邵枫耳边,轻喃。 「歇足了,今日好生打扮,替我演一场好戏让南宫钰仔细看看。我的好峰儿,你不再只是远远看他两人将你排除在外,你也会入局的……」 他柔软的细声呢喃,听得邵枫心跳不已。她猜,王云生是要她拆散南宫钰和那个双飞两人的主仆之情,周旋两个看起来都对她有意的男人之间,这显然不是件难事。 邵枫咬紧下唇,大着胆子将自己火烫的脸蛋依在王云生肩窝。「会的。云生,你放心,你说的话枫儿都记得住,你说什麽,枫儿就做什麽。」 他没有把她推开,反而任她试探着展臂,抱紧了自己。 王云生右手缓缓抚着邵枫松脱的云鬓,锐眼看见不远处的刀丑明明是将视线投向远方,却随自己抱着邵枫的亲密姿势,浑身蓦地一僵。 他最亲近的那一个手下,对自己未来的主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可没忘了降神说过的话。这世上,谁也不能信;唯一不会变的东西,就只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他将脸转向邵枫发间,打从深沉的目光里倾出蔑然一笑。「我走了,午时就来接你。」 *** 自夜而昼,京城南宫府里有一道走廊和一个人,也是整夜不得安宁。南宫钰向爹娘请过安後,便回房铁青着脸,让范梓阙来来回回在大宅南北两头跑了数趟。 「回来了没?」 淅零零的雨打了整个晚上,范梓阙乾脆穿着一身蓑衣,整夜不脱,站在南宫钰的房门外伺候,无奈回应。「……一样,不见人影。」 「几时了?」南宫钰一夜没睡的声音略显喑哑。 范梓阙知道,他听见了远方农舍传来的鸡鸣。雨歇,天将明。这两人此番吵得太不寻常,双飞真的彻夜不归。 「寅时,三刻。」 屋子里的南宫钰没有说话,范梓阙听见不知什麽东西清脆的碎裂声。小半晌,屋里静了,远方的鸡一只接着一只递送天亮的讯息,渐渐鸣到了近处来,阵阵不止的欢嘶,反衬房里的沉默,空气无比沉重。 南宫钰终於说话了,声音一反整夜的暴躁和气恼,显得异常平静。「巳时再到赵府看看。如果她连赵府也不去,你直接告诉我爹。白忙一晚,你去歇着吧,往後不会再让你做这种事了。」 「是。」 范梓阙临去时,脸色忧虑地再回头一看,南宫钰已灭了灯,屋里一片幽阒,什麽也看不见。 陌上艳(15) 那个神秘女子太叫人在意,伍临胜和衣小歇了一会,天未亮时便决定亲自去她那里看望;不料才正要走向她所在的客房,远远便看见自家屋梁上迅速跃出一道黑影子,冒雨去了。 伍临胜眯起眼,注视着那女子几个踪跃,旋即远去。原来是个有武功的;依照这身俐落轻功来看,武艺想必不低。 不过,眼角余光辨清她身上穿着什麽衣服之後,他着实吃了一惊。那是他府内家仆的外衣! 不久後,他果然在她房门外不远的廊下发现那个倒楣鬼,不但让她剥了衣服,更劈头打了一顿;只是她下手还算有分寸,并没伤了下人筋骨内脏。 伍临胜蹙眉疑惑,明明有这一身收放自如的好功夫,她要逃便逃,何必还要花这层时间精力去打人? 沉思半晌,他这才想起那女子原本一身湿透脏污的白衣裳,早被他命令几个小婢脱个精光,立刻拿去洗了── 落难侠女一觉醒来,看见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如此装扮,想必是窘怒攻心,难怪要找人剥衣裳兼出气! 真相大白,伍临胜按耐不住,向着她离去的方向低声笑了起来。她要走便走吧!他有把握,她一定还会想方设法再回来找他的。 为了她那身衣裳,还有她贴身而藏的那个小药囊。 *** 伍临胜的推测大致没错,郑思霏奔出巡检府时,确实恼怒异常。她披着那一身伍府长工的外裳,只觉得浑身不对劲,但穿也不是,不穿更不对! 她在渐歇的雨中奔回南宫府外一看,南宫钰房里的灯竟还亮着!她着实不肯让他撞见自己这身狼狈,踌躇片刻,郑思霏咬咬牙,狠下心去扭头便走。然後,她只想得到一个地方可去;还有一个人勉强能投靠。 王云生! 她躲躲藏藏到了如意坊後院,见小屋静极无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是来投靠人的,不宜擅闯,她只好忍着一身湿寒,掩在屋後等着。 *** 她等了好一阵子,直到雨停了,如意坊的女乐也稍歇了,王云生才从如意坊前院缓缓走了回来。 待他走到门前,才刚要去开门,郑思霏已悄然起身,用有些发颤的声音叫住了他。 「王岫?」 王云生显然甚是诧异,侧着脸望向声音来处,眸子里还带着彻夜纵情的血丝,把他原本的清俊勾勒出淡淡一抹邪气。愣了一会,他才笑问:「这位兄台,不过几日没见,竟想我想到大清早的冒着夜雨守在这里?还有,你这一身又是──」 刚朝王云生走近,郑思霏立刻嗅到他身上传来的酒气杂脂粉香,心里忍不住腹诽:看来,这个花花太岁的长夜颇不寂寞,酒色俱全! 听他问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脸上一红,匆匆道:「都别问,我只是来找你借套衣服!借不借?回我一句就是。」 「就一套衣服?」他的手停在门闩上,牢牢盯着她的脸看,有一点难以捕捉的飘忽幽魅,随着他的低喃声轻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