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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倒进腥味逼人的花肥里,好像倒空了自己最後的一点牵挂。 手头轻了,心上似乎也轻了。如此最好。 *** 眼看夕阳西下,时辰将近,郑思霏片刻也不想多待,不过,今天没有人会来接自己,她还在盘算着怎麽脱身,赵府的管家已经一脸不耐烦地来朝她嚷:「赵大人吩咐过,如果他不在,时辰到了就让你去……接你的车来了!」 「车?」 郑思霏一脸疑惑,出了赵府,果真见到昨日范梓阙驾来的车仍在对街街角,车上帘子是打开的,车里空无一人;驾车的人背着她,正在系马。 南宫钰不可能来,莫非是范梓阙担心她,自行抗令来了? 她心里感激,不待范梓阙转身,便疾奔上前去,朝他背上一扑:「范大哥!少爷不是与人有约?你怎麽就来了?腰上的伤好一点没……」 那人避也不避,任凭郑思霏把手掌抚到自己腰上,然後才反手一捉,後发先至,修长指头轻轻衔住她的腕。 速度之快,绝对不会是范梓阙!郑思霏才刚警醒过来,王云生已偏着头,朝她瞥过含笑一眼。 「你家少爷和枫儿在酒楼聊得尽兴,范兄弟走不开,偷偷拉住我,让我驾车来接你──这样的欢迎太让人受宠若惊。」他暧昧的眼神,看得她从脸到手都烫了起来:「你们一见面都是这样打招呼的吗?我见识不广,真是大开眼界了。」 「才不是!」她猛抽回手,匆匆奔上车,隐藏自己羞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慌乱胡诌:「是你武艺不精!我们都这样考较彼此功夫的,没能避开的人就……就……」 「就怎麽样?」王云生的脸倾在窗上看她,一双带笑的桃花魅眼被夕晖框出淡淡金边,弄得她心烦意乱。 「就这样了,还能怎麽样!车子不必还吗?走了!」她劈手将车帘挥了下来,隔开那道恼人的眼光。 却隔不开他悦耳的沉沉笑声。 王云生沿路笑回如意坊後院,郑思霏羞窘难当,没等车停妥,就开门跳了下去,只听到他在身後笑喊自己:「等等!没拿钥匙,你打算闯空门吗?接着!」 郑思霏接住他抛来的一个小钱囊,囊里鼓鼓的,显然不只装着一把钥匙。她停下脚步一转身,将饱满的钱囊拎得老高:「这是什麽?」 「钱是你那范大哥塞给我转交的,我屋子的钥匙在里边,你自己找。屋子左边有一个衣箱,里头是我让下人找出来的旧衣,你需要就拿去;还有,不晓得你家少爷要拖着枫儿罗嗦多久,我还得将她好端端的送回去哪!今晚我不回来了,你随意。」王云生耸耸肩,顺势调转车头去了。 她避过车尘,打开钱囊一看,满袋碎银里塞了一小串钥匙。范梓阙还记得她赌气走了,身上没来得及带钱;王云生知道她要借宿,不问原因便把钥匙给了她。 郑思霏微微一叹,心底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感伤。王云生今夜不归,那正好,她还得回昨夜那栋该死的宅子去找东西! 她的药囊和药瓶只是随处可见的寻常用物,谁拿走都无所谓,唯有瓶里的药,若是丢失了,还得即刻回醉华阴去找严留仙拿,麻烦得很。 *** 夜里,郑思霏找回那栋宅子,很快便循路找到自己昨天醒来的那间房,屋里阒静无人,显然是寻常客房罢了。刚要离开客房,屋外倒传来两个脚步声,走到客房外,稍停了一下,郑思霏贴在门边的墙上,屏气凝神,只待来人一动,她立刻就要设法回应。 那两个脚步声却没有进屋的意思,只是站在屋外细碎闲语。 「……你说大人昨天带了个女人回客房,夫人忍气吞声,大半夜的来此捉jian吗?」 「你不知道,大人可厉害了!昨晚连那女人的衣裳都已经让人剥光了,就不知他俩怎麽得到风声,当夫人暗中领了几个持棍家奴,气冲冲的来了以後,却只看见大人一个人悠哉坐在客房外头的亭子里,守着他那棵今年好不容易才长出一颗花苞的昙花少奶奶!夫人见客房有灯,命人硬闯进去;谁晓得那房里虽铺了一床被褥,也躺了个光溜溜哼哼唉唉的人──」 「唉呀!让那个醋桶给捉jian在床,今天怎麽府里还能这麽平静?」 「嘻,我没说完哪!床上躺的不是女人,却是专门伺候那株昙花的花匠老许!大人说是老许半夜去照看花的时候,身子不适,才开了客房让他躺躺,可是,守门的李大哥偷偷告诉我,早上来给老许看过病的大夫说,老许那不是病,是给人用硬功夫劈晕,还打出了一身伤!」 「啊!大半夜的,谁打了老许?」 「还会有谁?你没见到老许一句话也没敢吭?咱们大人武功盖世,要不是让大人给打的,还能有谁?只怕是老许倒楣,半夜去照顾大人那棵长在地里的花夫人时,恰好撞见大人正在客房和那个野夫人……嘻嘻,好事给撞破,大人肯定恼了,又听说夫人要来,赶紧闷头打一顿再剥了老许衣裳,叫那姑娘披了老许的衣裳走……这几桩事儿不就全都合上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姊姊真是聪明!」 豪门艳事,人人爱听,再加上这事离奇,恐怕短短一日之间,就已经从下人的口中传遍了整座府邸。 奇闻逸事,有趣是有趣,只可惜,她们口中的主角是自己,而且全是胡说一通!郑思霏气闷极了,恨不得立刻跳出去反驳,磨得牙痒。 「嗯……不对呀,既然如此,那姑娘的衣裳不就还在府里了?怎麽没让夫人给翻出来?」 「你忘啦?夫人横行府内,谁都能砍、哪都能去,却只有那棵花夫人砍不掉、还有一个地方去不了呀!」 「姊姊,你是说大人的书房吗?那里是大人办公的地方,连打扫都不让丫头去,大人一向正直奉公,会把野女人的衣裳藏在书房?」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 两个碎嘴的丫头总算聊够了,足音轻动,踩着绣花鞋缓缓去了。 郑思霏努力辨认着她们最後留下的句子,听见了几个关键字。 看来,整座府都有醋桶夫人替她翻过了,既然找不到衣裳,那麽,她的东西肯定就藏在夫人唯一进不去的地方! 而且,她们口中那个「武功盖世」、「正直奉公」的伍临胜,恐怕已经从她的身上发现了什麽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