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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词】时间领主养成指北

    00

    李子谦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

    01

    事实上,作为宇宙中最后一个时间领主,李子谦已经在五分钟前相当痛快地为自己的假条盖了许可章。这没什么值得惊叹的,一位刚刚从外星虫族手下抢走并摧毁一个能炸毁二十个地球引爆装置的无名英雄当然有短暂放松的权利,甚至还该获得一小块金灿灿的奖章。遗憾的是没有人知晓他的功绩,颁奖也自然无从谈起,只好留一点猛男事迹在外星反派中口耳相传。这是常态,但常态无疑更使人遗憾。

    于是李子谦决定给自己放一个假。

    和他那个一头金毛喜欢用笔的前任*不同,李子谦既不喜欢花花草草,对男子体cao也没什么渴求,甚至上任伊始就把音速起子*的外形从毛笔改成了一把小剑,挥起来虎虎生风,相当痛快。话题说回度假,对时间领主来说这确实算不上什么难以抉择的大问题,毕竟不管是火星上的鸡尾酒,又或者是庞贝火山口支起的火锅架子,李子谦甚至都不需要犹豫,Tardis*嗡鸣作响,新生的时间领主拍桌定论:我全都要。

    而在这之前,他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

    他的老朋友这时候正在补上天宝年间夕阳的最后一笔。李子谦探出头来打招呼:“或许我还能赶上一顿冒热气的晚饭?”孙越把笔上颜料洗一洗,甩了两下,回头答道:“那得看你有没有捎来月亮上的桂花酒。”

    两个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李子谦饭吃到一半想起来,认真纠正他:“月亮上没有桂花酒。”这很好理解,甚至他们上一回见面的时候孙越亲自上了Tardis飞去看过,结果当然大失所望,他念了一路白玉盘作瑶台镜,青云端上一瞧,只有一地坑坑洼洼环土山,外加两个奇形怪状的外乡人,二十年憧憬一朝破灭,孙越连夜悲愤回家大吃一顿。收拾盘子的当口他想了又想,问李子谦,月亮上能不能种树。

    李子谦说别的不行,桂花树应该可以,于是两个人披星戴月扛着小株桂花树又冲进了Tardis,泥土碎屑掉下来,好姑娘为此发了很大的脾气,连着三个月把时间坐标向后偏移两星期。

    孙越说,所以你又忘了给树苗浇水?移栽当晚孙越坐在自家庭院里跟李子谦畅想,说有朝一日传说故事成真,月亮上真的长出来很大很大一棵桂花树,教全天下人都闻得见。李子谦把吴刚玉兔的话本翻完,深刻反思说那出大问题,忘记给树配一个伐木工人,可能以后树越长越大,把月亮都染成绿色。李子谦身负重任当仁不让,只好设置备忘录一条,提醒他自己别忘记去给树浇水。

    他在这活上前科累累,孙越很担忧绿化行动进展,只好多催几次。但李子谦吞吞吐吐,说来之前勤勤恳恳浇了两百年的量,因而有底气问他要一幅画。

    孙越洗耳恭听。李子谦想一想,说我要画一个铃铛。

    关于铃铛的故事发生在两星期前,李子谦在热带雨林坐得大汗淋漓,冲进Tardis把目的地设置成史前冰川,走出门一看,瞅见地下基地一个,高楼两座。

    这里又要中插一个险些成真的故事。史前时代,地球五百光年以外的一个星系因为缺乏水资源而濒临灭绝,考察几十个星系后终于有人想出一个办法,是把地球上几万年没动过的冰川成块搬走,由此重获新生。李子谦来得正巧,机器建造已经完成,只差把冰块空运送走。

    李子谦拍案而起。

    危难时刻,当然需要一个挺身而出的英雄。李子谦从通风管道——这动作他已试过成百上千次了——熟门熟路摸进人家指挥室,电脑屏幕上程序仍在有条不紊计算此行油耗与携带量,外头入侵警报开始作响。

    李子谦花两秒钟反思自我,觉得应当不至于运气不佳,进来不到三分钟就要束手就擒,这时候又听见外星语言叽里呱啦,只能从气势上猜测怒气值很高。李子谦顺手拎起椅背上白大褂,拿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乔装打扮后跟上门外大部队。

    蒙面英雄想,原来他们在追一个人。追逐过程持续了大概一百声枪击,也有可能两百声,反正其间李子谦拿音速起子偷偷搞坏了他们十来把枪(他对这种事也很熟练),这原本应当叫他得意,但激光枪扣动扳机的声音像一团棉花塞进他喉咙里,可能还沾一点血,话说不出来,脑子也要断线。

    今晚月亮很大,也很漂亮,把冰块做的山崖照得亮堂堂,白茫茫,像个句号画在悬崖上。李子谦这时候终于看清楚,原来他(和临时的外星同僚)追了一路的是个年轻男人,那人站在悬崖上边,转过头来——

    李子谦第一次见这张脸。

    平心而论,李子谦很喜欢这张脸,甚至爱屋及乌,也愿意喜欢这张脸的主人。尽管他陌生,遥远,甚至模糊,但是足够漂亮,也足够教人救他的命。虽然李子谦一向自诩博爱全宇宙,永远不会见死不救,但漂亮的年轻人当然能在等待序列中获取一些私心的插队特权。毫无疑问插队会浪费一些时间,好在李子谦什么都缺,却能当一个时间上的富豪。

    好吧,这是时间领主的特权。

    他攥紧了袖子里那把音速起子,决定等一个神兵天降的绝妙时机。外星的蜥蜴人挥着激光枪骂骂咧咧,那个人轻飘飘回头看一眼,像朝露闪电,像空梦幻花。李子谦怀疑他们在这短暂瞬间里完成了一个无言的对视,这种突如其来的默契和同步很难不让人怦然心动,好像全宇宙只有两颗相遇的星星,又好像人潮汹涌里和灵魂伴侣接吻偷情。

    那个人笑起来,于是李子谦知道前面几秒钟里没有上演一场寂寞怀疑的独角戏。

    他朝李子谦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这疑似挑衅的行为难免把山下的不速之客激怒,尽管他们并不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好比他们同样无法理解这个年轻男人的到来。他们急不可耐拔出枪来——

    地动山摇。

    这显然不是李子谦的杰作,但并不妨碍他霎时掏出音速起子。震动自地上两百米地下三十米之外传来,应当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小型爆炸,而源头不作他想,无疑是方才一面之缘出师未捷的研究室。时间领主拥有两个心脏*,而李子谦觉得他的心脏里飞进一只蝴蝶。

    震动在蜥蜴人群里引发sao乱,李子谦在攒动人流里定住眼睛。年轻男人摊摊手,今晚月亮很大,以至于李子谦在几步开外也能清清楚楚看见这人手腕上有串银色的东西闪了一闪——这时候有人开了枪——或许打中了,又或许没打中,大抵因为全世界的血都在李子谦胸膛里了,guntang又结冰,好像洪潮决堤,理智崩毁,可见谈恋爱影响很坏,一见钟情则要更差一点。古希腊苏格拉底说认识你自己,李子谦的前任和他有秉烛夜谈的交情,现任倒没有,哲学上这句话显然是振聋发聩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李子谦不这样想,他骤然意识到一种极大的恐慌,有可能这也是认识自己的一种方式,缘由在于他将眼睁睁见一个人死去,而他们之间甚至来不及认识。

    李子谦大喊了一声,事实上他并不能分辨自己究竟是否发出了一定量的分贝,但结果显而易见是他张开了嘴,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月亮底下会蓬飞出一簇微小的血花。他走近了一步,也可能是两步,总之近乎所能地缩短了他和悬崖的距离,这动作的效用立竿见影,李子谦由是一眼看清了那串银色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串漂亮的,沉默的铃铛。

    年轻的男人向后倒去,像飞进人心脏的蝴蝶要挣脱牢笼,李子谦义无反顾伸出手,拯救是时间领主的宿命,他为此献上漫长寿命里最大的忠贞,但这一次又有一点不同,好像他的灵魂也在这一瞬间的深海里浮沉。他伸出手,铃铛似乎在他指尖跳跃,常识告知他这时候应当有一声叮当轻响,可惜李子谦什么也没有听到,因为铃铛落下去了。

    陌生人落下去,像一尾鱼,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宇宙重新开始流动,李子谦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口型,从喉咙里逸出一句简短的悲鸣——他的喉咙这时候痊愈如初,甚至好像从来不曾变成过一种无药可医的病灶。

    “再见。”

    02

    “好吧”,孙越重复了一遍,“银色的铃铛。”他铺开宣纸,把镇纸搁在空白画卷两边:“还有别的描述吗?比如尺寸,比如特点之类的。”

    李子谦想一想,虎口并食指比划了一小个半圆:“系了一根红绳子,大概这么一圈。”

    孙越翻了一个白眼。

    如果可以,李子谦也想翻一个白眼。他当然可以,尽管他正被人拿枪指着,活动受限,眼睛却没有。无名英雄也会遭遇滑铁卢,就譬如和平爱好者常常被迫要用武力解决问题,李子谦今天运气不太好,这意味着他两者皆是。

    诚如那块不存在的奖章所言,又一个老掉牙的外星虫族试图占领地球的斗争故事。和二十世纪发售的那款知名星际游戏不同,虫族的计划夭折在先锋队登陆的第一天。Tardis的定位系统有些她自己的坏脾气,具体表现在横冲直撞,凭空落在人家大本营里。李子谦双手举着起子从里头走出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我们需要进行一次谈话,当然,被枪指住脑袋这件事不包含在谈谈的范围之内。

    虫族首相冷笑一声,把他上下打量一遍:“看看这是谁?是全宇宙最危险的人物,一个冲到我们家里的时间领主!”李子谦坚持为自己正名:“老实说,我是和平主义者。”首相毫不留情地嗤笑:“一个差点炸飞全宇宙的和平主义者。”

    虽然这个名头不好听,但托福,李子谦好歹有了坐下来谈谈的机会。谈判过程不尽如人意,好在李子谦承诺为他们寻找新的寄居地,这似乎让外星来客显得很满意。“老实说”,首相两手交叉放在桌上,“地球和他的人类可以存活这么久,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现在由我们来接手,来拯救,只能说是理所应当。”

    李子谦点点头:“理所应当——那么现在理所应当,有一个英雄站了出来。”

    首相面部的皮肤皱缩起难看的起伏:“或许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李子谦当仁不让摆手:“意思是——拜拜。”

    首相应声倒地。

    俞应立和李子谦握手——他在五分钟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种众所周知的体贴使李子谦内心很难不产生一些飘飘然,用别人的话来说,温柔得像一朵穿裤子的云。时间领主的名字只有他自己和伴侣知道,假使落进别人手中,可能会引发两百个星系爆炸级别的战争。李子谦觉得这比喻很恰当,甚至可以说精准,毕竟人应该穿着裤子谈恋爱,脱裤子的则要另当别论。

    李子谦说很高兴认识你,其实他原本想好的台词包括且不限于好久不见和上次见面我很担心你,但那点少得可怜的交集提醒他这是他们第二回见面,更坎坷一点在于今天才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尽管他已经在李子谦的梦里掉下去九百次。俞应立笑一笑——他看起来很开心——重复了一遍:很高兴认识你。

    还很年轻的时间领主挠了挠头,问:“上回你是怎么——呃——其实可以不回答的。”俞应立了然地晃一晃手腕,露出红绳边缘一截白色的腕带,李子谦认出来这是时空定位仪*,长出一口气,带一点替别人劫后余生的侥幸,俞应立讲:“你懂的,一点小把戏。”

    这回他和李子谦一起笑起来。

    音速起子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的起爆按钮,但是面对两百公斤的炸药也会手足无措。李子谦面上苦大仇深,连叹气也带上苦味道。俞应立这时候站他边上,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一拍:“子谦,想不想看烟花?”

    子谦心脏都飘起来。

    当晚不太安静,但好在很太平。时间领主在旁边人身边躺下来,夜色很漂亮,月色也不轻浮,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拿来作爱与和平最标准的注脚。李子谦把手掌枕在脑袋后边,觉得这样看起来很潇洒,还很帅,总之是很讨人喜欢。这种认知上的膨胀会激发一些文学创作欲望,于是他想一想:“当打的仗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已经跑尽了,当守的信仰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

    将有爱情的冠冕为我停留。

    俞应立笑:“说人话。”

    李子谦说:“帅不?”

    03

    第三回见面前五分钟,李子谦正在逛画展。这是他自打休假以来第一个安排好的活动,展览馆里人头攒动,李子谦逃票进门来,眼神扫射一遍,最后停在冷门画作旁边呼吸新鲜空气。

    可能是票价不高,附近人也逐渐多起来。李子谦挠挠下巴,音速起子这时候闪一闪,上头有个新坐标在跳舞,李子谦难以抑制地笑起来,轻声讲:“让一让,我得去约会了。”

    他转身往外走,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里有一轮绿色的月亮。

    俞应立说:“你刚刚应该再跑快点。”

    李子谦说:“就算我有两颗心,也不能跑出四条腿的速度吧。”

    俞应立对此不以为然,笑容很小声音很大:“旁边八十岁的奶奶跑得都比你快。”

    李子谦理直气壮:“我已经两百岁了。”

    两百岁的时间领主被惊马追进大牢里,这新闻登报播出去,全宇宙的外星生物或许都愿意为那位壮士颁发普利策奖。李子谦严肃地纠正他的伴侣:“严格来说,我们不是被马追进来的,是被后面拿刀拿枪的人抓进来的。”俞应立说:“这还不如你开着Tardis把别人的菜摊砸坏了还没钱赔以身抵债进来好听。”李子谦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行性,决定回去给蓝盒子多加几个防撞算法。

    这则小道笑料起因在于约会伊始,李子谦从Tardis里探出脑袋,手上托好一瓶特地多加了糖的香槟。据说这瓶酒里大约含有490亿个泡泡,比银河系里星星的数量少大约百分之五——后者的精确数字李子谦闲来无事独自数过一遍,如果他没有掰错手指的话。另一个既定事实是俞应立不缺星星,但他大抵缺一个一起看星星的伴侣。

    李子谦当仁不让。

    唯一行差踏错一步在于和她主人一样兴奋的TARDIS在降落前多做了几个空翻,也可能是她确切需要多几个平衡算法,总之李子谦出门第一脚还没有落地,他的香槟先敬了半个掷瓶礼——据说船只遇难时船员会把要说的话装进香槟瓶里,希冀有朝一日仍能重见天日,为了祝福海上不再出现令人心碎的香槟漂流瓶,海轮下水时常由船长的夫人将一瓶香槟酒砸碎在船头,越碎越好,预示未来航行永远平安。李子谦对此作出了重要总结:岁岁平安,可见上一回的文学洪流尚没有完全消退,甚至将迎来全新高峰。

    假使TARDIS是一艘船——她确实是,李子谦于是从自己库存里找出来这瓶酒带给俞应立,迟到的平安仍是平安,就好像天上掉下来的爱情仍是爱情。时间领主没有长出翅膀,但他的香槟塞学会了飞行。感谢后世的科学家,虽然不知道这数据有什么作用与意义,但是就李子谦从前阅读的期刊来看,瓶塞在刚刚那个瞬间的速度大约可以达到25英里每秒,显然没有辜负这本期刊的影响因子。

    俞应立给他鼓掌:“喜欢出其不意?”

    李子谦这时候有一点摔杯为号教晴雯撕扇博人一笑的责任感:“喜欢你。”

    显而易见,被瓶塞袭击的人不怎么喜欢这个玩笑。严格来说,皇帝不喜欢任何一个玩笑,这是他的特权,但特权成立的前提是,他真的是皇帝。

    李子谦拿石头在地上画一个圈:“也就是说,这里有个假皇帝——”

    俞应立点头:“就是你差点用瓶塞谋杀的那一个。”

    李子谦说:“呃,英雄也会马失前蹄。”

    俞应立很理解:“英雄剑慢了。”

    是这样,李子谦说,英雄心乱了。

    言归正传,俞应立收到朋友的信,信上说觉得自己身边的皇帝可能被偷偷掉了包。俞应立跋星星涉银河赶过来,其间抽空给李子谦也发一封邀请函,来抓一只掉进大米缸的外星老鼠。李子谦看起来有一点失望,只有一点,而且看起来不像装的,俞应立只好把话讲完:“过两天是七月初七,据说这里很热闹。”

    想同你一起。

    李子谦这时候脑子飞快:“所以我们得把假皇帝搞走。”

    “然后去过七夕”,他说。

    作战方针已经制定,中心思想也相当明确,时间领主踌躇满志,决心为了终身幸福奋斗终身,但当务之急是,怎样从大牢里出去。回到二十分钟前再跑快一点这条已经从根本上被否决,李子谦只好想点其他的办法。作为意图谋害皇帝的两个刺客(假皇帝也是皇帝),普通大牢明显级别太低,于是他俩现在蹲的是天字一号牢,简称天牢。这里头只有一个出口,门教两把厚铁锁栓了,顶上开指尖大小的洞,撒一点光进来,李子谦刚刚就蹲在这地方画圈。俞应立在他旁边玩他的音速起子,李子谦财大气粗说你随便玩,反正我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而他的眼神看起来却很吝啬。

    “如果我用起子触发分子间的独立声波转移*”,李子谦说,“一顿cao作,能不能把锁拆了?”俞应立认真想一想:“你还得先算一算具体共振频率,算这个就得三天,菜摊子都能重建了。”李子谦觉得这是一种认可:“所以我们应该现在就开始。”

    他先坐下来哀嚎一句:“早知道我应该把另一只起子也带出门,算完这个我俩还能去吃个夜宵。”

    俞应立愣了愣,下意识伸手去摸衣服口袋。

    一声巨响。

    他们共同的朋友王落年站在门口看地看天:“有一说一,我就推了一下。”

    俞应立把手抽回来:“所以,有没有夜宵推荐?”

    王落年翻一个白眼:“皇帝说要见你俩。”

    李子谦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来:“那等会儿吃火锅?”

    俞应立不表示拒绝,也站起来,跟着王落年出门去。

    他的口袋里有一只音速起子,一模一样的。

    皇帝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

    李子谦说能不能一起讲。

    皇帝拒绝了这个提议,鉴于他是皇帝,没有人对他的决定提出异议。皇帝说:我要先讲坏消息,坏消息是五天以前,我碰见了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

    王落年倒吸一口冷气,主要是觉得外星友人对自己的评价未免过于麻辣,让人很难不期待散会以后的鸳鸯锅,剩下两成在于皇帝突然变成外星友人,不晓得工资会不会大减,毕竟今时今日,臣等正欲死战而陛下先降,确实不太好听。

    皇帝继续说,好消息是他想杀我,没干成,被我反杀了,刚刚他剩下的一个兄弟也暴露了,被我送进大牢,刚好就是你们隔壁那间。

    王落年吸了一口烟,原来臣等尚未开战,陛下已然凯旋。

    皇帝说,难得御驾亲征,总要赢一下。

    李子谦说长途账结一下。

    吃火锅的时候李子谦挨着俞应立坐,看他夹了两筷子牛rou一筷子青菜,很小声问:“你手上铃铛丢了?”

    王落年眉毛抽一抽,刚想说认识有的人这么久了连银子都没见过一颗,更不要说铃铛。但赶不上有的人不仅脸皮厚,嘴还快。俞应立脸色都不变一下说:“对啊,刚丢的。”

    李子谦看起来比他急多了:“挺好看一铃铛,上次还在呢,怎么来这边就丢了啊,说明有的地方风水不行。”

    俞应立眨一眨眼:“说明我需要一个新的.”

    王落年捞完了rou,开始捞葱。

    李子谦尾巴翘起来:“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之前看它好看,找人画了一幅,明天就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我给你带。”

    俞应立笑着点头。

    王落年这时候开始筷子捞汤。

    李子谦把孙越大作掏出来,王落年忍着粘稠氛围过来看了一眼,很惊讶:“这不是城隍庙的铃铛?”他想一想,把那句痴男怨女求姻缘又咽回去,咬到姜了。

    李子谦说,说明我们运气还不错。

    翌日去逛城隍庙,李子谦挑来挑去,从树底下摊子里挑出个和画上一模一样的,摇起来叮当作响。他还特地要了根红绳子,虎口比划个半圆那么长,套圈一样。俞应立晃两下手腕,嘴上很嫌弃,却不肯埋进袖子里去,垂在边角隐隐约约。李子谦走在他身边,伸手可以抚摸到一截红绳的纹理,他迟到又迟疑地握住那只手,感受到和冰块月亮乃至海洋截然不同的真实和温度,像抓住一个漂亮的,鲜活的铃铛,他的内心由是洋溢一点迟到的失而复得,外加一罐爱情结果的甜蜜。

    李子谦说:“这回别丢啦。”

    俞应立“嗯”了一声。

    他的爱情于是变成一朵不穿裤子的云。

    04

    下一回约会的邀请函比较别出心裁,李子谦去看新上映的纪录片,在里头瞧见角落里有个俞应立冲他摆手,做一个时间坐标的口型。

    李子谦飘飘然走出电影院迈进Tardis,输好数字按下确定的前一秒,终于想起有什么不一样:少了一个铃铛。

    这种看起来无伤大雅的小区别这时候很像兰若寺里头幽魂一缕,没有树妖姥姥也没有燕赤霞,路随人茫茫。李子谦从前自欺欺人,假装自己是rou体凡胎宁采臣,爱情从天而降,如今天光大亮,铃铛声把他叫醒,原来昨日已经过去,原来他仍有很长,很遥远的一生。

    李子谦想起一个沉默的,银色的铃铛,想起俞应立空空如也的手腕,想起一支一模一样的音速起子,想起那尾从他掌心逃走的,无声无息的鱼,如果一个故事的结局已经被写好,那还有没有翻开第一页的必要?

    他缓缓蹲下来,为离别悔恨流一点迟到又提早的泪水,像一轮孤独呜咽的月亮。

    李子谦想,可我很想他。

    这点念头像青萍之末一粒星火,时空不能阻碍,生死不也能抵挡,全宇宙的星星也不能放缓李子谦的脚步。如果每一次相遇相逢都相爱,这旅途能不能称得上永远?

    常相思,常相见,李子谦想,原来我仍有很长,很圆满的一生。

    这一生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要把一只音速起子包成礼物送出去,又比如要亲手做一个时空穿梭仪,在很远很远的未来当作成人贺礼,配一张漂亮贺卡,上面写:期待下一次相遇。

    而在这些之前,还有另一件事——见有情人,赴有情约。

    他的爱情于是变成一朵衣衫褴褛的云。

    * 一头金毛喜欢用笔的前任:时间领主在经历一段时间的时间旅行后,会改变面貌声音和喜好,获得全然不同的新形象,是原剧为了更换演员所作设定,因而有前任和现任的说法。此处前任形象可代入洒比

    * 音速起子:时间领主的武器,原剧设定,对高科技产物有奇效

    * Tardis:剧中的时空穿梭机器和宇宙飞船,是时间与空间的相对维度(Time And Relative Dimensions In Space)缩写,在原剧中亦解释为Totally And Radically Driving In Space(在宇宙中横冲直撞),多用“她”称呼

    * 两个心脏:原剧设定,时间领主也是外星人的一种,拥有两颗心脏

    * 时空定位仪:可以自由穿梭时空的机器,由时间领主在未来制作并送给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