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王冠 38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李响抿紧了嘴唇，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指尖将掌心戳出了凹痕。一旁的安欣只能承担起了全部的询问工作，他视线游离，声音也有点虚，问话的时候，打了好几次磕巴。 虽然那些伤人的话是从李响嘴里说出来的，可他没有制止，这就让他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从犯。他很愧疚，很自责，不过他知道，尽管外表看不出来，但李响一定比他更加难受。他这兄弟虽然看似铁面无情，其实，心还是很软的。把一个无辜可怜，饱受摧残的受害者当做别有用心的恶人怀疑，还咄咄逼人地出言讽刺，把人逼到自己把自己的伤疤撕开来自证清白……如果他们这有口井，估计李响都羞愧到跳进去了。 在做完笔录，签好字之后，就可以离开了。高启强像是已经忘了李警官刚才对他的恶劣态度，他对着两位警察稍微躬了下腰，拱一拱手，脸上又堆起了笑，笑得感恩戴德，卑躬屈膝。 “多谢你们，安警官，李警官，你们真的，真的是好人，大好人，是好警察……第一次，第一次有警察愿意听我讲话，愿意信我。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帮了我多大的忙，谢谢，谢谢，你们一定会有好报的。我也……也没什么好报答你们的，这样，你们哪天想吃鱼了，就来旧厂街找我，我给你们挑一条最肥的。” 高启强语气诚恳，听得出是真心感谢他们。也是，一个双性人，一个家境贫困的双性人，从小到大受过的委屈恐怕不计其数，几句武断的污蔑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他越这样，两个警察就越抬不起头，尤其是，口出恶言的李警官。高启强走出门之后，李响重重呼出一口沉闷的浊气，往椅子上一瘫，颓丧地捂住了脸。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他是被……唉……我这大贱嘴啊！我真想扇自己几巴掌，我下不了手，安子，要不你替我来吧。” “去你的吧，你这有什么用呀。” 安欣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没好气地建议道，“你要真想跟人家赔不是，这起故意伤害的案子，你就盯紧点，别让唐小龙逃脱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都快惭愧死了，我今天晚上估计都睡不着……”李响嘟嘟囔囔地撑着扶手坐直了身子，他的视线瞥到一旁桌子上印着喜字的红纸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激动地拍了一下安欣的背。 “安子，帮我个忙。” “那个，高……高启强，你等一下！” 快要走出公安局大门的双性受害者，闻声停住脚步，转回了身子。他攥紧了衣角，神态有些局促。 “警官，还……还有什么事情吗，我，我该讲的都讲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 “没事，没事你别着急，没什么大事。” 安欣赶紧安慰了他一句，脸上乐呵呵的。“你看一眼手机，你刚才不是留手机号了嘛，我给你发了个好友申请，你通过一下。回头案子有什么进展，我就直接跟你讲了。哦，如果唐小龙那边的人，再来sao扰你，你也可以联系我，我们警方给你撑腰哈。” 其实安欣也知道自己给出这种许诺是不太好的，算是违反规定了。但谁让这个高启强实在是太可怜，他一对上那双爬满血丝的湿亮圆眼，心头就一阵泛酸。这么忠厚老实的人被欺负到这个地步，但凡是个正义感尚未磨灭的警察，都看不过去。 高启强听他说到一半，就赶紧手忙脚乱地掏起了手机。高启强用的是一台便宜的老年机，屏幕上有裂纹，看边角的磨损程度就知道大概已经用了好几年了，在加好友的页面卡了好半天才跳到下一步。 安欣胸口的酸涩感又一次溢了出来，他家境虽然算不上多富裕，但一个身为公安局副局长的父亲，还是能保证他过得衣食无忧的。这样贫穷，困苦，被时代抛弃的陈旧人生，偏偏出现在了一个与他年岁相差不大，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身上，即便他也做了几年警察，见过许多人情冷暖了，依旧还是会觉得不可置信。 那个唐小龙，随手分出去的烟都是芙蓉王，却连个新手机都舍不得给自己老婆换，什么人啊这样。 他一边腹诽，一边将手中的红纸袋递给了刚将手机装回裤兜里的高启强，很和气地笑着开了口。 “老高，这些糖果是送你的，沾沾喜气，新年快乐啊。” 看得出来高启强没怎么被人送过东西，他在接过那个纸袋时显得格外手足无措。他先是忙不迭说了几句谢谢，又觉得光说谢谢太过单薄，借着路灯的光亮，看到了纸袋上的红喜字之后，便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祝贺。 “安警官，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成家了，恭喜恭喜啊，祝你和嫂夫人百年好合，早生……” 安欣连忙摆手。“诶诶诶，别别别，你误会了！这是我同事的喜糖，是李警官送你的。” 高启强恍然大悟，说，“哦，是李警官结婚了啊，那安警官你帮我转达一下，祝他……” “别祝！别祝！也不是他结婚，是我们同事给我们分的喜糖，我的那份我吃完了，这是李警官的，他特意托我带给你的。” “噢，是这样啊，谢，谢谢啊……”高启强嗫嚅着道了谢，臊得耳根都红了。眼见着这老实的鱼贩因为这段接二连三的小误会，两手紧紧攥住纸袋，生出了些窘迫，安欣抓耳挠腮，干笑着找补了几句。 “我俩这，我俩连女朋友都没有呢，都是母胎单身，打了二十多年光棍了，压根也没人能看得上我们啊。” 他这些颠三倒四的玩笑话，确实缓解了现场的尴尬氛围，高启强也没那么不自在了，还抿一抿唇，认认真真对他说，“不会的，安警官，你不要这样讲。是因为你们是好人，想要成为你们的爱人，要积攒很多的功德，所以呢，才会来得慢一点。” 这句直白又诚恳的称赞，让安欣的脸庞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红。微颤的睫毛下，双性人偏大的瞳仁澄澈见底，像两碗烧仙草，光是看着，就让他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安宁与恬静。 高启强的眼睛，真的蛮好看的。他想。 如果他是我老婆，起码，我不会让他用这么破的手机。我会对他很好。 “哥！哥我们到了！” “哥你没事吧！”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打断了他旖旎的胡思乱想。一对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女，两人衣着朴素却得体，正站在门外朝他们随手。这两人估计也是刚刚赶到，气都没喘匀，背后还停了一辆没熄火的出租车。 高启强在看到出租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他颠簸着快走几步，走到了弟弟meimei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打车来了，家里不是有电动车吗。” 他弟弟眉头紧蹙，握着他的肩膀端详了一圈他脸上身上的伤，脸色有些不好，一开口语气也重，不像是在对哥哥说话。 “还电动车，电动车坐得下我们三个人吗。你看你这一身伤，挤着你怎么办？” 高启强撇了撇嘴，咕哝了一句大过年的打车也太浪费了，贴着创可贴的圆手指习惯性地摸上了弟弟的脖子，抚平了领口的褶皱。 高启强不介意弟弟对自己的态度，安欣却看不过去了。他拍了拍眼镜青年的肩膀，板起脸教训道，“弟弟啊，你哥哥受了那么重的伤，是病号，你对他的态度可不可以好一点，不要这么不客气。” 大概是瞟到了他身上的警服，高启强的弟弟对他倒是挺尊敬，还客客气气说了句警官好。他们刚才登记过高启强家里的基本情况了，知道他弟弟叫高启盛，旁边的漂亮女孩估计就是他们的meimei，叫高启兰。安欣一眼就看到了女孩手上的美甲，不是多费钱的款式，但做了延长，还贴了钻，一看就是不需要干活的。 “警官，谢谢你，我二哥就是……太担心我大哥了。” 高启兰打了个圆场，从哥哥手中接过那包喜糖，双眼目不转睛盯着他，忐忑不安地询问道，“那个，警官，我哥这个案子，是不是已经证据确凿了，唐小龙不会再被放出来了吧？” 安欣心里说了句那当然，嘴上还要一板一眼地回答案子正在调查阶段，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不过，在这兄妹三人上了出租之后，本来已经走过了传达室的他还是折返了回来，敲一敲副驾驶处的车窗，在高启盛降下窗后，严肃地说，“弟弟，你这段时间，不要让你哥哥一个人出去，要保护好他，知道吗。我的手机号，你哥那里有，你也存一下。他们那边要是有什么动作，你及时联系我。” 坐在后排的高启强，怔怔望着弯腰趴在车窗边的年轻警察，眼眶里嵌着的那两窝红汤摇晃动荡，毫无征兆地，突然漾出了一滴泪。他慌张地低下头，用力抹去手背上的一小块水渍，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安欣说完那些叮嘱之后，又绕到驾驶座那边，问司机要了收款码，要把他们一来一回的车费都付了。高启强颤了下身子，这才回过神来，想伸手挡住付款码，可他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安欣轻描淡写堵了回来。 “没事，不是我出钱，案件相关人员来局里配合工作，路费是可以报销的，我打个报告就可以。” 他不知道安警官说的是真是假，安欣也没给他那个思考的时间，转好账后，丢下一句李警官还在等我一起值夜班，便匆匆忙忙转身离开了。安欣走得很快，像是生怕被他叫住。 “这警察人真是不错。小兄弟，你能遇到这样的警察，运气还挺好的。”司机感慨了一句，踩下了油门。 抱着双臂，拧紧眉头的高启盛却不怎么认同。“这人，老瞎认什么弟弟，也太自来熟了。” 高启强也不认同。只不过，他不认同的，是后半句。 遇到这样的警察，不是他运气好。 他高启强，活了快三十年，从来，没有走过运。 唐家兄弟和他们那一伙狐朋狗友，都被拘在警局做笔录，没法来找他们麻烦。起码，他们兄妹三人可以过一个安稳和平的除夕夜。 高启强回到他们的小家，将钥匙插进锁眼时，就有些鼻酸想哭，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屋内的灯亮起来之后，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又带上了惯有的笑容。 “饺子我都包好过了，下进锅里就行。小兰小盛，你们去把电视打开，联欢晚会应该还没有播完……” “哥！” 小兰倒是先忍不住哭了。小姑娘扑进他怀中，抱着可怜的哥哥嚎啕大哭，眼泪都洇进了那身脏兮兮的旧棉服里。她抽抽搭搭地说，“哥，唐小龙这个畜生，居然，居然敢动手打你，你对他，对他这么好，他良心被狗吃了！幸好二哥报警报得及时，如果我在场，我肯定和他拼命！……不过，这下好了，哥，唐小龙再也不能，不能欺负你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婚，哥，你一定要和这种人渣离婚……我就知道，咪咪是福星，等回了学校，我要，要多给它买几个猫罐头……” 他摸一摸天真善良的meimei的小脑袋，和弟弟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高启盛叹了口气，走过来把meimei拖开了。 “行了，别抱那么紧，再把你哥的伤口碰开裂了。走，跟我去剥蒜去。” 高启强包了两种馅的饺子，一种是玉米虾仁馅，一种是芹菜猪rou馅。他手很灵活，包出来的饺子各个馅大皮薄，圆滚滚地立在盘子里，捏出来的饺子褶像花瓣一样整齐漂亮。高启兰夹起一颗放进齿间，rou汤在她嘴里爆开时，她睁大了眼睛，却不是被烫的。 “哥，你今天放了这么多rou啊，咱家发财啦？” 话音刚落，高启盛啪的用筷子敲了下她的头。“什么发不发财的，搞得像以前没给你吃过rou似的，丢不丢人。” “啊！高启盛你别老打我的头！都被你打笨了！” “你本来就不聪明，要不然你能复读吗！” “我那是发挥失常好吧！我那段时间都生病住院了，你忙着找实习，都没回家看过我一眼！” 高启强的动作短暂地停顿了几秒，然后便笑着拦住了打闹的弟妹，举起了装着汽水的杯子。“小兰，以后你想吃多少rou都可以，我们高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高启盛也跟着举杯，得意地朝meimei扬了下眉毛，跟她说了自己在省会临州找到了一份待遇优厚，前景光明的好工作的事。高启兰虽然平时常与二哥吵嘴，听到这个消息，却也是真心为哥哥高兴的。她端起杯子，开开心心和自己的两个哥哥一人碰了一下杯。 “太好了。”她说，“咱们家，终于苦尽甘来了。哥你说得没错，老天有眼，好人肯定会有好报的。” 高启强笑眯眯托着脸看她，没有说话。 吃完饺子后，高启兰瞄到放到沙发上的喜糖袋子，便拎了过来，在纸袋里摸索了半天。她先剥了颗大白兔奶糖放进嘴里，又拿出一块巧克力，扔到了高启盛摊开的掌心里。最后，她撕开话梅糖的袋子，拆出一颗黑漆漆的糖块，递到了正打算捋起袖子洗碗的大哥唇边。高启强愣了一下，夸了一句小兰好乖，随后便分开rourou的嘴唇，将那枚话梅糖含进了嘴里。 “哥，我是真不明白，这种酸溜溜的糖有什么好吃的，怎么小时候，每次家里有那种一盒好多种糖果的喜糖，你都只吃这个啊。” 高启强嗦着糖块，含糊不清地说，“我就喜欢吃这个，你小孩子当然不懂，就是这种酸的才好吃。” “我都二十一了哥，还小孩子啊！” “不管你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子。好了，小孩，赶紧睡觉去吧。阿盛，你也快点去睡。” meimei嘟嘟囔囔地走向了卧室，弟弟却走向了他。在高启兰的卧室门关闭之后，高启盛从背后将他圈进了怀里，他感受着那具贴紧他的男性躯体的颤栗，沉默地将手伸向了水龙头，却被男人拉了回去。 “我来吧，你的伤口，不能沾水。”高启盛声音沉闷，细听，还掺杂着哽咽。 “哥，你今天……太受罪了。早知道……早知道姓唐的会下手这么狠，我就不应该……同意你这个计划，实在太冒险了。” 他摇一摇头，转回身，捧住了弟弟的脸。厚实手掌上的硬茧，摩挲着斯文青年没经过任何风雨吹拂的脸颊。 “我没事的，阿盛，我皮糙rou厚嘛，挨上几拳根本没感觉。我今天受的罪，就只是……” 他顿一顿，自己也觉得要说出口的话有些可笑似的，嘴角有了上翘的趋势。 “只是撒了几句谎，受了些良心上的折磨，而已。” 他撒了哪些谎呢。 哦，先从最近的一桩开始吧。 他不喜欢吃话梅糖。 他们京海的喜糖盒里常放的那个牌子的话梅糖，很酸，还泛苦，没有小孩会喜欢。可小时候，他没得选。一旦他的手伸向弟弟meimei爱吃的奶糖或者水果糖，父母投来的如同刀子一般剜着他的严厉目光，就会逼着他赧赧地收回手。 mama总是语重心长地说，阿强，你和你弟弟meimei不一样。他们是有未来的，他们长大之后，会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你呢，你是个畸形的残疾人，没人会喜欢你，没人会给你工作机会。你meimei漂亮，弟弟聪明，他们会有大出息，你把他们照顾好了，就是你能为咱们家做出的最大的贡献了。 他吃了好久的话梅糖，久到他自己都习惯了。即便是在父母双亡之后，他成了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在带弟弟meimei去吃猪脚面时，他依旧延续着以前的分食方法。 猪脚里有胶原蛋白，给爱漂亮的meimei吃。面条是碳水，给需要动脑子的弟弟吃。 他？他有什么呢，他喝碗热汤，暖暖身子，让他下午在寒风中发传单时不要被冻得说不出广告词，就够了。 第二个谎言，他与好心警察的相遇，并不是运气。今晚发生的全部剧情，出场的所有角色，基本上，都在他们兄弟两个的计划之内。 双性人想离开家暴的丈夫，难之又难。要有确凿无疑的证据，加上刚正不阿，对双性人没有偏见的执法者，才能有成功的可能。证据倒不难找，宠物监控的主意是高启盛想的，唐小龙性格急躁，头脑简单，想让摄像头拍下施暴的画面，易如反掌。 真正难办的，是怎么才能找到，一个愿意帮助双性人的警察。幸好，他苦苦等了半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希望。 李响。 李响来过几次旧厂街菜市场，他在卖鱼时，见到了那位看似凶神恶煞的李警官，小心翼翼地扶起一位被人推搡在地的双性菜贩，并疾声厉色地训斥了那几个推了人还嬉皮笑脸的地痞。李响说到气头上，还上去踹了领头的一脚。 “别给老子扯这些没用的，我管他是什么性别，欺负人就是不行！你们当法律是摆设还是老子是摆设！我警告你们，你们这都够得上寻衅滋事了，非得把你们关几天才能老实是吧？！” 那群小混混在李响的威逼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向菜贩道了歉。大概是为了震慑他们，李响之后隔几天就会来一趟菜市场，从那个年逾五旬的老菜贩手里买几把韭菜或者几捆小青菜。老菜贩和高启强关系不错，他也顺利地从对方口中，打探到了不少李响的情况。 刚升到市局刑警队没多久，莽村出身的愣头青，谁都不怵。因为是新人，所以，年三十那天晚上要留下来值班。 李响，是个好警察。 是个好用的，好警察。 今天，他让他弟弟给在唐家忙着做年夜饭的他打了个电话。他把手机留在了客厅里，自己进了厨房，电话响的时候，他借口在忙着刮鱼鳞，腾不出手，让正在烟雾缭绕的客厅里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打麻将的丈夫帮忙接一下。唐小龙不耐烦地按下了接听键，不等开口，高启盛焦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哥，你这几年一直吃的那种避孕药，现在买不到了，我给你换了个牌子……” 怎么才能制造一场爆炸呢。 首先，要埋下足够多的火药。这半年里，他对唐小龙百依百顺，柔情蜜意。相拥而眠的夜晚，他趴在男人汗津津的胸脯上，不止一次地叹息道，他们两个人要是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唐小龙嘴上骂他逼事多，背后，还是四处托人，给他买了不少中药西药，不仅让他喝，唐小龙自己也捏着鼻子喝了不少。 火药埋够了，那么，就可以点燃引线了。 他洗干净手上的鳞片，甩一甩手上的水珠，在听到鸦雀无声的客厅里传出了手机被摔到地砖上的声音时，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嘴角。 引线，被点燃了。 他将刀具都收到橱柜里藏好，坦然地转过身，等待丈夫的巴掌降临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