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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太的情人〉

    

〈董太太的情人〉



    琴那天下午在工作室,才剛上完廁所,綁好馬尾準備畫圖,有人敲了她工作室的木門,快速而猛力地,好像在逃命,請求她開門,給她一條活路,她還想活著。門外的人大喊琴的名字,邊喊邊罵著該死,以及一堆不堪的字眼。琴聽到此人的聲音,大驚,本來還慢慢走,立刻跑上前開門。

    「學姐?妳怎麼了?」

    琴見邢紋崩潰的樣子,猛喘氣,滿身大汗,緊皺眉毛,無助又悲傷,那是她幾乎不曾看過的,跟在床上因快感高潮而承受不住的模樣是完全不一樣的崩潰。

    兩個女人對視,邢紋沒有回答琴的問題,就用如此恐怖的狼狽之態踏入琴的工作室,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這一生只怕一件事,就是看見邢紋不快樂。邢紋每靠近琴一步,琴就後退一步,直到退到牆邊,背脊貼牆,也許那一瞬間,她覺得邢紋可能會從身後拿刀出來刺她,但就算真的發生這種事,她也不會生氣。要刺就刺吧。但是沒有。邢紋沒有拿刀來,更沒有傷害她,只是無力的倒進她懷裡,臉埋在她的肩窩裡。琴愣了幾秒,聽到啜泣聲,隨後抱緊邢紋。

    「我必須見妳,琴,我必須。」邢紋邊哭邊說,哽咽的聲調惹人心疼。

    事實上,這一句我必須見妳,跟我愛妳差不多了。但那個「妳」,不見得是一個人,只是琴身上剛好有那樣東西-自由。當然邢紋不會怪任何人,長到這個歲數,她只怪自己年輕時沒有勇氣去爭取、去面對,如今有了嗎?偷偷摸摸算什麼呢?嘴唇輕吻她的額頭眉心,琴好像有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溫柔與溫暖,她一個字都還沒說,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來找她是為什麼?琴就先給她萬千柔情與柔軟又強悍的臂膀。照一般的生理構造,男性的肩背要比女性寬大,肌rou也較結實,但對邢紋來說,那些於她而言,毫無安全感。

    接下來的接吻與做愛是必然會發生的結果了。琴的工作室有一張長沙發,有時她創作到太晚,會直接在工作室睡覺,工作室也設有淋浴間,所以不用擔心洗澡的問題。她與邢紋在工作室纏綿不是第一次,多年後再見的第一次相擁也是在工作室發生的,就在她現在下半身赤裸,張開大腿坐著讓琴舔拭陰部的長沙發上。邢紋不敢相信琴說到做到,年少時的夢想,她完成了,當時琴的父母親強烈反對她走藝術創作,逼她去考收入穩定的公職人員,她真的考上了,錄取通知書丟桌上,她對她父母說,如果再有親戚來問,就拿這張紙給他們看。然後她就頭也不回的拎著行李,旅居各地,追求藝術夢。

    「旅居各地?不,紋,妳的用詞不恰當,我是在找妳。」琴伸著舌頭,望著邢紋濕漉漉的腿間說,只見她的恥毛、女性器官因體液濕濡而閃爍發亮。

    琴的臉是紅的,邢紋一手抵著琴的頭,一手抓著她的肩,發顫的雙腿是喜悅的信號。不知道為什麼,琴說話時總有一種色情的腔調,好像是天生的,與生俱來。邢紋不禁想,這種感覺究竟是她這個聽者曲解?還是琴這個說者故意?

    雙手放在雙膝上,琴撫慰時的動作很慢,但是力道很強勁,濕意與暖意雙雙襲來,邢紋仰頭望向天花板,不只是感受到性愛歡快而愉悅長吟,還有點害羞,因為琴每次做愛都很認真又「專業」。專業這個形容聽來怪異又搞笑,但很貼切,琴極盡纏人的撫摸與撩撥,由緩至快,由輕至重,邢紋方才的分崩離析漸漸重新聚合了,也不知道琴是怎麼做到的,她就是有辦法。

    夕陽穿透工作室大片的玻璃窗照射進屋,照紅了擺放在工作室的每一幅畫,琴專門畫女人的身體,那是她的生財工具,也是她的興趣,更是她的性癖,但她最特殊的,還是畫每位女子下腹的子宮透視圖,獵奇又煽情。四肢交纏在沙發上,邢紋側躺,琴正躺,她的手指在琴的身上來回愛撫,胸口高峰,小腹平原,經過森林到私處低谷,那是泉源。

    「妳今晚要留下來過夜嗎?」琴開口問,居然不是問她發生了何事,邢紋失望也不失望。

    「要出去開房間?」琴繼續問,邢紋搖頭。

    「他剛搭上飛機,去上海出差了,表定一個星期後回來。」邢紋的平淡陳述是答案。

    「我今天早上做好早餐端上桌,他翻看報紙問我,他的行李收拾好了嗎?我說一會兒就去,他就不高興了,說這種事情前一晚就該整理好。」

    如果明天搭乘下午的飛機,是不是該前一晚就準備好行李呢?這是個好問題,或許應該,但這件事情是不是非得摔盤子怒斥,就有很大的討論空間。她和女僕跪在地上,將盤子碎片跟翻倒的食物清乾淨,董偉一眼都沒看她。邢紋沒有把整個過程詳細的告訴琴,因為沒那個必要,她不會裝可憐給琴或任何人同情自己。琴抱緊邢紋,今晚她住定了,不,這一個星期是非常難得又珍貴的。

    「妳給女僕、管家跟司機多少錢?」

    做愛結束,兩人只穿著內褲坐在地上,吃著琴在工作室僅剩的餅乾,墊墊胃。

    「女僕要得最多,管家、司機要我幫他們的女兒、兒子寫升學推薦函。」

    琴聽著,過意不去。

    「不如我幫忙出一些……」

    「沒事,琴,妳知道我不差那些錢,一個被關在家裡任人使喚的家庭主婦還需要什麼錢。況且這是我的……」邢紋越說越小聲,琴聽不清,要她講清楚。

    「我的報應。」

    四眼相望,這話說得心痛。雖然琴當年恨透了邢紋的不告而別,但她後來覺得,這個世界沒有一個情緒是愛的反意,所以越恨,她就深知自己對邢紋的愛是從未消失過的。

    「也是我的報應。」琴接著說,餅乾吃完了,但是不夠好吃,所以她坐過去,吃掉邢紋手中的那一塊,她已經吃掉一大半的餅。

    琴仔細品嚐著邢紋的右手指,邢紋盯著她的舌頭,長著呢,大概她上輩子是蛇,亞當、夏娃給她誘惑的,邢紋笑了笑,真的很難不被誘惑。趁著濕漉漉,右手抓住琴的rufang,琴的胸不算大,但也夠了,只要她喜歡就足夠了。從雙乳往下摸,琴的下腹,有著一個類似子宮的刺青,非常漂亮,藍紅交錯,看上去在燃燒,極具生命力,這是一個藝術品,刺青師告訴琴這叫「yin紋」,普遍代表了性感與慾望,琴搖了搖頭,說這表示她對女性身體的忠誠、接納與驕傲。

    「我喜歡妳的解釋。」邢紋輕聲說,右手伸進她的內褲裡。

    「那妳也要刺一個嗎?」琴笑說。

    「董偉討厭刺青,特別是女人,他會更討厭。」

    「啊……對,我忘了。」琴吻著邢紋的耳鬢,輕抱她的肩頭,享受她的挑逗與按摩。

    「濕了。」邢紋簡短的說,短而精練的語句,卻搔到了癢處。

    「不只濕了,還是熱的。」

    黑色的長劉海蓋住琴的一隻眼睛,增添幾分神秘感,在邢紋的印象中,學生時代的琴染過各種顏色的頭髮,大學畢業後卻一直保持黑色,琴的答案讓她難過-我在悼念我死去的愛情。

    「但幸好我人很壞,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活到能成為董太太的情人。」

    琴微笑時露出的小虎牙,潮紅的臉頰,邢紋憶起大學時的點點滴滴,有位學妹老跟在她身後,學姐、學姐的叫,從想引起注意的呼喚到欲罷不能的呻吟,她們花了多久的時間呢?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邢紋撥開琴的髮絲,想看清楚她是在吻誰,但雙脣觸上卻閉上了眼。妙。聽說這叫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