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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是赫塔送去的第一份礼物

    我们回到办公室,埃里希不久前坐过的椅子还摆在窗边,好像一切都没变化,无人悼念他刚被阉割掉的生命。

    我让埃里希坐在穿衣镜前,打水来给他洗去脸上的墨渍。他低着头,整个人瘫软的靠着椅背,一只手搁在膝盖上,一只手无力垂在半空,好像那个殉国的卡扎罗斯内务部助理。他也很年轻,很英俊、讲究有格调,家里摆满艺术品和书籍,把毒药藏在香烟里,等人们找到他时已经以圣子的姿势死去。他很聪明,我想,否则这般骄傲脆弱的文官该如何面对沦为敌人玩物的命运。也许如果他还活着,就会像埃里希现在一样,眼底死寂沉沉,红肿的泪痕布满脸颊,双手摊开,任凭摆弄。

    “看看你,埃里希。”我把他的脸扭向镜子,“你觉得自己长的怎么样?”

    埃里希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被我用更大的力气掐住两腮,“你觉得自己英俊么,克莱茨少校?”

    埃里希想扭头看我,但气力不够,只在脸颊上徒增了两个月牙型的血痕。灰绿色的眼睛先是透过镜子的反射向我求饶,最终被一点点压回自己的倒影。“我不知道。”他不适地回避着视线。

    “为什么不知道?”我轻轻的摩挲他后颈的凹陷,“我记得有一位年轻绅士曾向我详细解释了审美理论,他当时也是这么摸我的。”说着,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引起一阵战栗。“来,告诉我,克莱茨少校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你只有一次机会。”

    埃里希喉结滚动,瞪大眼睛,嘴唇像鱼搁浅后翕动的鳍。“我觉得,”他难捱的吞咽着羞辱和痛苦,“我觉得......”

    让一个老派的军人评价自己的样貌是件很好笑也很诡异的事儿。他们作为暴力和侵略的代表,作为男性气质的集合,是社会金字塔的顶层,习惯于评价,习惯于批判,习惯于凝视,以至于成为刀俎鱼rou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能说自己英俊么?那显得有些太“肤浅”了。他能说自己不英俊么?我想以卡扎罗斯男人的傲慢是做不到的。

    我吻了吻埃里希的头顶,深知这个居高临下的动作在镜子里不会是爱意,而是羞辱和掌控的表演,“我觉得你还算英俊。”

    埃里希快速眨动眼睛,僵在原地,嘴唇发白,手指都开始颤抖,“谢谢您。”

    “但比不上恩斯特那样的金发海报男孩。“我粗暴的捏着他的脸转来转起,好像检查一件二手台灯,”你的眼睛是很漂亮,鼻子和嘴巴也算端正,但你不是个大美人。你明白么?你不是个大美人, 埃里希。你只是长得不错又有点运气。我以为至少你会聪明,可没能想到你竟然这么蠢,蠢到需要我来跟解释这个简单的道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家么?”

    我不需要看也能猜测到他的回答,无非是道歉,求饶,和阴郁恍惚的摇头。

    我打开穿衣镜,拿出一直夹在侧面的埃里希坦克宣传照,黏在镜子上,“还记得么?”

    埃里希眼睛向上看去,好像在向看不见的神祷告。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时他还是英雄, 是军人,是男人,是人。是克莱茨少校,前途似锦,可以做丈夫,做父亲,做情人,那时他还“算是个人物”,还拥有存在的意义。

    “我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就......”,我想了想,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爱,“想知道你被cao的直翻白眼,被揍的跪地求饶是什么模样。我是个肤浅的女人,埃里希,我没有读过多少书,如果没有战争,甚至不够做你们的佣人。我弄不清楚什么漂亮与美的区别,我也不在意,只知道狙击镜里的你看上去干净又健康,简直不像是在前线。而在那个时候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能吃饱,穿暖,洗热水澡,平安地活过一天。你们有最好的军械,最好的部队,坦克源源不断的从边境驶来,几乎望不到头,年轻强壮的男人坐在装甲车上哈哈大笑,唱着军歌,好像要征服到世界最后的角落。我恨你们也羡慕你们,我从不想成为你们,但我想得到你们。我发誓我要得到一个卡扎罗斯人,一个漂亮高傲的卡扎罗斯军人,把他关进地下室,让他在远离故土的拉瑙卡凋谢,用他的鲜血和生命滋养我的灵魂。他可以是我的宠物也可以是我的囚徒,但他不会是我平起平坐的爱人。从六百多码的距离里我可看不见什么灵魂和思想,埃里希,你被我选中只是一个巧合,你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穆勒,格略科,赫尔佐格,任何一个有幸长着漂亮皮囊的战俘,我对你的情感和欲望不过是对一个模糊的概念和名词的好奇,就像“金发”,“ 异域美人”。”

    埃里希呆滞地看着照片里的自己,被我在背上猛推了一下后踉跄着跪倒在镜子前。“你再看看现在的自己,跟照片还有半点相似么?”

    坦克宣传照后的生活对他很残忍。他被击中,死里逃生,被剥夺了作战的荣誉,在医院里忧心忡忡,等来祖国战败消息。他被俘虏,在战俘营的阴暗小隔间里艰难度过半年,好不容易出来,接着被转送到拉瑙卡,被强jian羞辱,经历了过去所不敢想象的折磨。他过了一段还算体面的日子软禁日子,再次堕入地狱。一次一次燃起希望,抬起头想要接纳阳光,随机被按进淤泥碾得粉碎。然而他也在不断愈合,不断疗伤。事实上若非最近一段囚禁生活的蹂躏,他应该是个不太显年龄的男人(大约因为一直都是高傲严肃的冷漠模样。石头可看不出年纪,贝卡讥讽地说,风干的牛粪也永远青春坚硬)。然而埃里希是不会知道的,我也不会允许埃里希知道,我不断强调他的根根白发,他的皱纹,他过分消瘦的身形和苦闷的神态。我说他本就不多的美貌已经所剩无几了,说就像柳德米拉评价的那样,我被骗了,他根本不值这个价。我要他永远焦虑,永远恐惧,让被羞辱的回忆刻骨铭心。

    “你不是备受瞩目的参谋了,看看你这张脸,你这幅颓废疲倦的模样,”我毫不掩饰嫌弃,把负责的七区囚犯资料从他头上倾倒而出,一瞬间无数张或惶恐,或畏惧,或迷茫,或憎恶的黑白面孔将他淹没,埃里希手足无措的坐在照片间,好像那是漫山遍野的墓碑。我坐下,身体后仰,踩着埃里希的脊背,让他的鼻梁无限贴近膝盖上那两张档案。一个是圆眼镜孩子气,满脸不服的保罗·库尔特,一个是瘦高虚弱,骨架修长的乌尔里希·海登曼。我要埃里希把证件一张一张收拾好,并且叮嘱一定要注意他们的脸,“你在这里是最平凡不过,不够年轻,不够漂亮,军衔也不算很高。你手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得你的位置,我也可以随时挑选一个更乖顺的男人取代你。如果我想,埃里希,“我略微夸张地说,“我可以每周一挑选一个情人,然后在周日晚上把他枪毙。”

    “我留下你是因为我可怜你,我可怜你的蠢样子,你自以为是的德行和你那些矫情的少爷做派,我知道除了我没人会容忍你的任性和自负。这不难。考虑到我本可以把你像狗一样当作宠物拴在地下室。然而我还有一丁点怜悯和同情,想把你从后半生的耻辱和绝望中拯救出来,我给了你我能提供的最好的生活,我给你争取到和父母通信的机会,我甚至给你带来了一个卡扎罗斯朋友,你是怎样回报我的呢?嘿!注意点,别把眼泪滴上去了。”

    埃里希四肢着地,把纸一张一张整理好,肩膀颤抖,坐在地上一副无助的模样。“对不起。”

    “晚了。”我点燃一根香烟,烟灰掸到他的衣领里,烫的埃里希一哆嗦,哭的更厉害了,“你没什么特别,克莱茨,事实就是如此。你是个华而不实的物件儿,你早就没有资格桀骜不驯了。你没有舒勒那样让人心碎的漂亮脸颊,以至于不管怎样乏味都奇货可居。你也没有穆勒那样能干贴心的性子,可以给自己换来新世界的一隅之地。你过时了,被抛弃了,就像过期的玫瑰油。也许曾有人爱过你,曾有姑娘青睐于你,但那个你已经死了。现在埃里希·克莱茨能选择的只有新的身份或是坟墓。明白么?

    我拽着他后脑的头发逼迫他直勾勾的注视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埃里希,夺过资料,随意挑选出了几张。“这个的胸很漂亮,叫的浪。这个的父亲原来是个大官,愿意用一套卡扎罗斯首都的公寓来换他去劳动营的机会。这个,哦,这个我最喜欢了,”我俯下身,将照片塞到他面前,“认识么?”

    埃里希靠在我的腿上摇头,泪水浸湿了一片衣襟。我松开手,开始爱抚他的额头和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不要哭,没必要哭。这是个工作场合,不要任性。我并不是在逼迫你,为什么流泪呢?你可以选择,E7307的房间还空着,我也能很轻松的找到一个人去填我床上的空隙,一个更温暖,更可爱,更英俊的男人,或许穆勒,或许一个符合我身份的米嘉斯人。”

    我将答案藏进抚摸,埃里希知道该如何表现。他把把头埋进我的膝盖里,像撒娇又像忏悔。双手向上伸,抓住我的手腕。他很少这样握,哪怕如此失态也因为手指本身的修长纤细而有几分格外优雅。我感受到他的动作所带来的隐隐疼痛,那是他抓住最后一丝期望的力度和对暴行的控诉,好像在高空抓住在悬崖边生长的细瘦小树。我不可避免地开始幻想如果他如果坠落会是怎样的画面:我呼唤来站岗的列兵,今天当值的是谁,格丽莎,瓦洛佳,还是那个老睡不醒的冲锋队员叶夫根尼?总之,她或他,会用肌rou结实,装满奶酪和香肠的胳膊抓住埃里希苍白孱弱,只有茶叶和一点燕麦组成的胳膊,不顾他的哀求祈祷把他拖进E7307那几平方米大小,暗无天日没有窗户的小屋。埃里希会挣扎,然后被娴熟“简单无害化处理”---一个人在后面抓住他的肩膀,另一个人往他的裆部和小腹猛揍几下。他会哭,会哀求,会咒骂(也许?),会双手被反铐在无尽的黑暗中以动物的姿态舔舐碟子里加了药物的稀释燕麦粥果腹苟活。他会在绝望和孤单中崩溃,开始歇斯底里,自言自语,疯疯癫癫,接着被带上口塞,被遗忘,被践踏。也许他会去参加派对,被cao成yin乱的娼妓,也许他会开始接客,最后死在血泊里。他会后悔么?会回忆我们曾今近乎是爱情的短暂岁月么?会思念恰尔洛夫在拉瑙卡郊外的农庄么?故乡的记忆已经太远太远,洛夫城的一切都被米嘉斯的漫天白雪所覆盖,连父母的记忆都模糊了,变得触不可及。想想看,他有多久没看到自己的家了,三年?四年?他被迫只能从最近的美好回忆里吸取力量,让灵魂不至于枯竭。等他被关押半年,我会去见他。也许是在牢房里看到遍体鳞伤如断线木偶的残破身体,也许是在办公室里看到跪地求饶瘦骨嶙峋的奴隶。他会被训练成瓦耳塔大规模出产的三位一体伴侣,奴隶,情人,敌人。

    埃里希坠落了,再也无法扇动翅膀,再也无法飞翔。他曾是伊卡洛斯,现在则是塔洛斯,被命运和凶手恶毒的推下,从此畏惧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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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椅子上,看埃里希一点点脱去上衣,直至赤裸。

    我招招手让他站在我两腿之间,轻轻摩挲他臀部下方和大腿内侧的柔嫩肌肤。埃里希闭上眼睛,不可控制的皱起眉头,睫毛颤抖。我痴迷的赏玩儿品味我的战利品,注视着他的窄而瘦的腰腹在抚摸下剧烈起伏。我看到无数吻痕鞭伤,清晰地感到一种陌生的兴奋,好像素未相逢的埃里希刚被押送到我面前,等待被夺去贞cao。我想他也能体会到这和过去卧室里的前戏不同,我们的关系变得更残忍更陌生。即将发生的性交无关爱与情欲,只有羞辱,只有控制,只有屈从。在统治和被统治之间,没有平等的空间,只有强暴,只有掠夺,只有杀戮。

    “你在想什么呢?” 我不厌其烦的提醒,“要说真话,我可以看出谎言。”

    埃里希眼里蓄了一汪泪水,“我是个没有骨气的懦夫。”

    埃里希·克莱茨无法撒谎,唯有面对丑陋的真相:他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俘虏,主动脱下衣服,恳求敌国军官的垂青。他不是被迫的,他有一个“不是选择的选择”,他是自愿的。男人最擅长审判,男人最擅长指责,埃里希是男人,是军人,他最清楚人们会如何辱骂他的怯懦。

    历史上有无数的女人曾面对过相似的选择,只是情况更糟,年龄更小。男人们,历史学家,哲学家,画家,作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甚至还有导演和记者,用纸笔,用印刷机打字机,用胶卷镜头,一次又一次怀着亵玩的恶意和性欲重演她们的耻辱和苦痛。我始终相信那些故事只是借着历史的名义冠冕堂皇,如果你撕碎男人谱写的道德篇章,怎么可能看不到字字泣血的绝望?

    母亲曾告诉我女人是柳絮,是梨花,轻盈美丽又洁白,年幼时尚能附树而生,成熟后便要随风飘扬,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汹涌的漩涡,死无葬身之所。母亲收拾着沾染我初潮床单,喋喋不休,淳淳教导,你要找一个丈夫,比如你的表哥,他大你十岁有多,家里有两匹马和一只跛腿的母牛。赫塔,你必须结婚,你必须成为某个男人的女儿,妻子,或是母亲,否则你无法存活。这个世界注定无法允许女人独自行走。

    一个人,一个女人,从出生到死亡,每时每刻不是在听就是在传颂这句真理,以母亲,教师,好友的身份苦口婆心,恐吓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在一生都在接受你无法自己存活的教育里。你怎么能妄加指责她委身于敌人,习惯性的向另一个男人寻求庇护和依靠。我们都曾发誓一旦被俘虏就要自尽,可我绝不敢审判那个为了养活三个孩子和卡扎罗斯人“苟且”的农妇。因为我不曾是母亲,我不曾看着我怀胎十月的孩子高烧不退却无能为力,因为我不曾处在她的境地。

    第一次领圣体时我跪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身边是和我吸吮过同一个母亲,同样一身白衣,满脸欣喜的萨沙--她在三个月后被前来和我见面的表哥看中,并在次年的冬天死于产后风寒。我的眼睛扫过每一个圣人,女人寥寥无几,都如母亲所说,是某个男圣人的女儿,妻子和母亲,都是处女,甚至一辈子没见过男人。她们大多死的惨烈,被脱光衣服,割去双乳,饱受羞辱,以至于那一张张温柔美丽而顺服的脸竟显得有些可悲可笑。为什么不复仇?为什么不愤怒?为什么永远微笑慈悲,随时可以原谅?难道那金灿灿照亮面庞的光环竟是枷锁,让她们永远保持这幅平和怜惜的模样,将惩罚的力量和资格全权交给上帝。

    我从来都不喜欢教堂。我在主日学校问神父为什么圣阿加莎被公开处刑,割去双乳,却不曾有一个男圣人受过同样的羞辱。神父恼羞成怒,说我是个必将下地狱的蠢丫头。我看着教堂血淋淋的圣像和总督手里阿加莎的rufang,感到一阵恶寒。他们叫她圣人,叫她西西里的阿加莎,说她是被强jian少女和rufang的守护圣人,实则也从她的受难中得到某种变态而猎奇的快感。罗马人审判基督徒,基督徒审判女巫,卡扎罗斯人审判妓女,审判破坏种族纯洁性的不庄重的母亲,米嘉斯人审判和卡扎罗斯人有私情的女人,次次都以正义之名,次次都演变成一场歇斯底里,游街羞辱的狂欢。我真该感谢现在新政府里多了不少女官员,才叫情况没那么恶劣。我受够了,受够了总要用女人的裸体作为故事的脚注和香料,把我们的记忆烹饪成面目全非的菜肴供给贪婪的男人享用,加一点羞辱,加一点艳情,加一点美丽的容颜,加一点戏剧化的改编,历史将变得多么顺滑入口。每个人都好奇我们是否被强jian过,是否和哪个男兵有过一段香艳的情史,可答案是与否与他们何干?来采访我们的记者想要娜塔莎详细的讲述她被俘虏后的经历,似乎不愿相信她没经历过凌辱。他问柳鲍芙勇敢参军是否是为了给死去的丈夫复仇。没有丈夫?男友?恋人?哥哥?弟弟?父亲?他问贝卡是否更喜欢高跟鞋,你说我们应该把军装像南部联邦那样设计,下面换成裙子,更能体现米嘉斯女人的优雅。他问卡季卡是否晕血,还默认她是在妇产科工作。

    那天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

    恰尔洛夫小姐,他转头看向我。

    是恰尔洛夫中尉,我努力不骂脏话。

    抱歉,他心不在焉的回答,丝毫没有要纠正的意思,我对您的问题是,您应该是女兵里杀人数最高的,又是狙击手,这件事儿会对您的生活造成影响么?

    我有点没懂,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还好吧,我偶尔背有点疼,不过扭几下就好了。

    他抚掌大笑,好像我是个孩子,我的意思是,狙击手听上去像个男人驱逐剂,您在生活里应该很难拥有一段感情吧。您还年轻,真应该多给国家生几个小狙击手。”

    是吧,我说,但谁会想要一个能在六百码在击碎他睾丸的妻子呢。

    所有的同情都消失了,我忽然觉得非常烦躁,因为不得不承认埃里希依然身负无法逃离的罪行。他美丽的绿眼睛是有阶级的,有性别的,不论怎么殴打折磨都无法粉碎根深蒂固的傲慢。我的眼睛也是如此。因为他是埃里希,他不能无声死去,因为他是埃里希,他也不能快乐的活下去。他要像一只眼睛明亮的小麻雀,在寒冷的冬季蜷缩于我的掌心,是庇护也是枷锁。我会一遍一遍重复冠冕堂皇的谎言,让他在自己每一次心跳中都感到刻骨的耻辱。他不得不接纳,因为谎言在空气里,在食物里,在衣服里,他目光能及的一切都在吟唱他是多么幸运,能拥有米嘉斯军官的垂怜。战争结束后我们开始编写新的圣经,新的秩序,然而人类的想象力是那么贫乏,只好让他们暂且吞下自己种植的恶果。

    我坐在椅子上,手指逐渐滑到埃里希的会阴。他下意识夹紧,然后松开,双手在身侧攥紧,泪水从下巴滑倒胸口。你没有选择,我可怜的小麻雀,他从来都没有选择,但为了让他乖乖听话,这会被当做一个秘密,一个小小的带刺奖章,扎在埃里希胸前,随着每一次心跳提醒他的妥协。我的指甲并不尖,却还是刮的埃里希连喘带抖,泪流满面,好像下一秒就要仰面朝天昏厥在地。

    “有感觉么?” 我轻轻揉搓着他逐渐膨胀的下体问,“需要我停下么?”

    我松开yinjing,双手往耻骨和小腹摸去,埃里希的呼吸全乱了,双手疼痛的扭着,不知该放在哪里。我拽着大腿把他拉近,在臀部狠狠的拍了一下,“立正站好!”

    埃里希整个人一僵,慢慢狼狈的调整成双腿微微张开,双手背后,挺胸抬头的军姿,好像将yinjing送进我的手中。看着他一丝不挂还要保持严肃的神情,我不禁笑出了声。

    “告诉我,克莱茨少校,你现在感觉?”

    埃里希痛苦的闭上眼睛,嗫嚅道:“耻辱。”

    “什么?”

    “耻辱。”他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我笑眯眯的要他睁开眼睛,说我会给他一个奖励。

    我给埃里希手yin了一次,把jingye蹭到他的大腿内侧。他高潮时也不得不像我要求的那样睁开眼睛,以至于呈现出了某种神经质的悲哀和张皇失措。

    “四分七秒,”我鼓励道,“你还是很健康的。埃里希,看来我把你养的不错。你应该说什么?”

    “谢谢长官。”埃里希低声回答。

    我往后靠,拍了拍膝盖,“来吧,小麻雀,是时候告诉我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换取我身边的位置了。”

    埃里希不太重,坐在我腿上恰到好处。他两腿张开,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将我紧紧搂住。我从镜子里看到他赤裸的脊背和臀部,苍白削瘦,布满鞭痕,在我深褐色军装的衬托下显得非常扎眼,脆弱无助的如一片雪花。他是温暖的,依然是肥皂的气息,在沉闷严肃的办公室,在穿戴齐整的异性军官面前不合时宜的赤裸着,被敌人怀着戏弄的态度亲吻肩头的雀斑。他是个装饰品,这点毋庸置疑,或许昂贵,或许少见,但确确实实是个装饰品。

    我要求他不用手,靠摩擦高潮。这应该不算很难,我亲吻着他沾着泪水的潮红脸颊,你已经高潮过一次了,很敏感,只要努力,就可以做到。我抓住埃里希的手,强迫他尽量往我怀里贴。腰身别扭的上下起伏着,rutou很快被粗糙的军装面料磨的发红,他勃起了,但距离射出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因此带着哭腔呻吟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上下缓慢的扭动着,平生第一次做出了主动求欢的姿态,不一会儿便急出了一层薄汗。他近在咫尺,随着动作时不时摩擦到我脸颊和耳垂的鼻尖,他急切的绿眼,带着泪水的睫毛,呼吸的温度,抓住我肩颈的力度,还有微不可玩的呻吟呢喃,无数感官刺激将我包围。我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如电流般的链接,让我可以体味埃里希的恐惧和绝望。然而这种投射是单方面的,因为他赤裸,而我衣着整齐,我可以剖开他,掠夺他,品尝他,他却无法探测出一点我的想法。我不会流露出任何他能察觉的生理反应,在他看来,我只是坐着,微微靠后,冷眼旁观他为了能给自己增加一点摩擦而急不可耐的挪动屁股往敌人身上凑。

    我批评他速度太慢,问他是不是需要一点恩斯特用过的药才能渐入佳境。埃里希不断摇头,更努力的耕耘。我伸手去捏他臀部的软rou和他的乳尖,问他到底喜欢被怎样yin荡的羞辱才能做个男人。埃里希急的腿根儿抽搐,眼见着就要捂着嘴哭起来了。

    你看,我顺着他的脊背抚摸,让他转头向窗外看去。那里刚缓解了药效的恩斯特正被拉着双手吊在旗杆下。他修长的像一条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脚尖没找地,嘴里塞了一块皮革打成的结。他没呼喊,只是努力扭动脖子妄图避开某个帕罗亚人给他挂上的木牌,上面用三种语言写着“约阿希姆·恩斯特,婊子和屠夫”。

    手指插入埃里希肛门时我凑近他的耳畔带着笑意描绘我幻想的美好场景。你应该和他一块儿打包出售,金发和黑发,穿着全套制服。你们做婊子太老,但做军官倒是很年轻。我猜你们在瓦耳塔会很受欢迎,一对儿卡扎罗斯坦克兵。你觉得他会抱着你哭泣么,还是会揍你,骂你是叛徒,主动往敌人身上爬的小叛徒?

    求你......,埃里希咬牙闭眼,嘴唇发白,小腹肌rou紧绷,露出骨骼的轮廓,一瞬间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

    恩斯特永远不会像你一样怯懦。我话音刚落,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头仰起来了,啊的一下高潮了。

    埃里希看着自己小腹和我衣服上的白浊,忽然开始啜泣,无力的搭在我的肩膀上,呜呜哭的很是伤心。

    我看着鼻尖下埃里希削瘦笔直的脊椎,感到某种奇异的使命感,好像时间刹那间出现了折叠。我看到萨沙了无生气垂下的手,子弹击中靶心的亮光,恩斯特血红疯癫的双眼,莱勒诺夫粗糙破裂,指甲剪的很短的手,为我带上奖章。我看到坦克和迫击炮扬起的蔽日浓烟里埃里希瘦高笔挺的身影,然后是他被情欲占领的脸颊。我也能闻到很多,我闻到卡季卡金缕梅药水的气息,战俘营消毒液里淡淡的朽败,穆勒的巧克力饼干,埃里希的高级香烟和须后水,还有新掘的坟墓。无数个充满意外的瞬间将我们带到这个时刻。世界曾被撕得粉碎,然后胡乱重新拼凑在一起,勉强维持一个稳固形状,中间用血液和融化的生命粘接。这拼的一点逻辑也没有,以至于闹出许多笑话,把两个相隔千里的陌生人硬挤在一起,让洛夫城的少爷向拉瑙卡的村姑摇尾乞怜,叫他光着身子一丝不挂我却衣冠楚楚。他本应该是一个如此遥远的符号,现在却成了唾手可及,随处可见的消耗品。

    “子弹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我呢喃着告诉他,知道他被高潮弄的昏头转向无法理解。我漫长的狙击生涯里只犯过一个错,那就是没能将他迅速击毙。你应该死去啊,埃里希,你没能珍惜我给你的机会。如果你死于战争,死于你执意要上前线的倔强,你应该被整理的干干净净,伴随那首著名的军队安魂曲,在感慨万千的泪水里被缅怀。你本来可以是英雄,躺在旗帜和鲜花的簇拥中,胸前是金色的卡扎罗斯一级英雄伤亡奖章,而不是现在这样,每晚被摆弄成不知廉耻的姿态,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向敌人求欢。你太自私了,埃里希,你为什么不敢死去?

    我拖拽着埃里希到落地窗前,让阳光照亮他一片狼藉的脊椎和潮红的脸颊。他先是遮住下体和肩膀,最后发现无异于自欺欺人,只好掩耳盗铃的遮住脸颊。“多美的太阳啊,埃里希,照在每一个人身上,“我轻轻的揉搓着他的颈椎和肩窝,“你觉得它会告诉你的父母和穆勒,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他抬起头,露出在散落的刘海下绝望疼痛的脸,“我......”

    门口传来一阵温和的敲门声。“长官女士,抱歉打扰了,请问您现在方便么?”

    埃里希被吓的一机灵,刹那间语无伦比,脸色煞白,“救救我,不要,不要,求您了,求您了。”

    “工作需要我呢,”我带着笑意说。

    “至少给我穿上衣服,求您别让别人看到我这幅模样,我听话,我听话!”他急切的把脸往我手上贴,射精后的恍惚有一扫而光。

    我以“来不及了”为由,让他钻到办公桌下面。埃里希紧张的甚至忘记站起来,连滚带爬的缩进阴影里,眼睛惊恐地睁着。我坐到桌前,翘起一条腿,最后看了一眼狼狈的弓腰曲身,被我踩着肩膀的埃里希,好整以暇的清了清嗓子,“请进。”

    来人是个白皙苗条的青年,穿了件单薄的米色的半扣式衬衣,材质很柔软,莫名带着些困意,在领口和臂弯处有几个指印,下面则是常见的靛色制服裤子,膝盖被磨的发白,臀部写着瓦耳塔战俘营的首字母。不太合身的裤子没有皮带,使用扣子固定的还是过于宽松,于是又在腰上翻了一圈,露出筋脉清晰的脚踝,然后是双木底布鞋,沾了点深棕色的陈旧血迹,两边则有多次缝合的痕迹。

    “有什么事儿么?” 我问,慢慢碾压埃里希的rutou。“约瑟夫·格略科。”

    格略科笑了一下,嘴角破碎的伤口渗出丝丝血来。“下午好,长官女士,很荣幸您还记得我。邮政处的卢帕津先生请您过目这个月的总结表。”说完,他毕恭毕敬的几步走上前,双手将一叠公文纸放到我桌上,深深鞠了一躬,接着退回原处。如果不是因为鞋子发出的寒酸咔哒声,他的姿态可以说得上是相当干练,脊背几乎不弯,甚至比埃里希还漂亮,除了一丝神经质的疼痛和疲惫几乎堪称优雅。

    我招招手,示意他走近,如此便跟自己过去的战友只隔一块木板。我打了个响指,示意他去看钉在国旗和党旗下的瓦耳塔规范。“念一下第三条,谢谢。”

    “服刑者在牢房以外要穿着全套囚服,包括自由活动时间。”格略科温顺的垂着头,睫毛很长,脸颊上过去那点讨人喜欢的婴儿肥早就消失了,显出些成熟苦闷的特质。这多少让人有些唏嘘,好像他们在瓦耳塔长大成人一样。

    “你的制服呢?”

    格略科眨了眨眼睛,“抱歉,长官女士,我正在受罚,不能穿外套。”

    “不冷么?”我捏了捏他单薄的衬衫。“几乎跟光着身子没有区别。” 我说“光着”这个词的时候咬字很重,同时用鞋尖儿勾了勾埃里希的下巴。

    格略科又笑了一下,“这大概是受罚的意义吧,”他轻描淡写地说,“比起真不能穿衣服的,比如cao场上的那位,我心怀感激。”

    “你很幽默。”

    “幽默是男人最大魅力,”格略科笑起来时很可爱,结合了男人和男孩的特点,比穆勒更活泼,比施密特更成熟。“尤其是对我这种没什么魅力的男人来说。”

    “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军官们对你的评价很高,维诺格拉多夫尤其对你跳舞的模样念念不忘。”,我低头翻阅着总结表随口敷衍道:“好好加油,你不会在瓦耳塔呆太久了。”

    “借您吉言。” 他顿了一会儿,“我有一个请求,长官女士。”

    我来了兴趣,扬起眉毛,抬头盯着他:“哦?”

    “我可以看看您的手么?”

    “这是你的请求?”我笑出了声,不理解的问道:“你知道以你的表现,如果请求是休三天假或者吃一顿好的我也会考虑同意。”

    “是的,长官女士。”

    我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哪只手?”

    “右手可以么?谢谢您,长官女士。”

    我伸出手,他低下头,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刻用眼神争取我的同意,我点点头。他轻轻捧住了我的手背,认真研究起来。

    格略科的手很冷,大约是因为没穿外套的缘故。臂弯处一圈若隐若现的淤青,手背也有两片细碎的红色血点。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老茧和掌心疤痕,弄的痒痒的,好像有一只蝴蝶在跳动。

    “所以这就是米嘉斯方面军最好的狙击手的手么?”他微微抬起头,透过睫毛带着笑意看向我,很慢很慢的眨动眼睛,抿了抿嘴唇,“我很崇拜您,您知道么?”

    “为什么?”

    他没有理我,而是着迷的盯着我的指尖,“您有艺术家的手,让我想起我曾在南方联邦看过的一位画家的作品。”

    “嗯?”

    “他曾花费数年时间研究手的解剖,有人曾说一位优秀的艺术史学家可以通过手的描绘和形状来判断出是否是他的作品。”

    “他画的手很好看么?” 我好奇地问,同时腹诽这些参谋军士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炫耀。

    “不仅如此,”格略科回答:“传说他的技艺是如此之高超,以至于能通过手看出肖像的灵魂。”

    “你能看出我的灵魂么?”

    格略科摇摇头,“我不是艺术家,即便我是,我也无法揣测您的灵魂。”,他说着最后在我掌心画了一不太圆的圈,“但我知道,这是英雄的手。”

    “不是谋杀者的手?”

    “不是。” 他微微欠身,从善如流的回答,“很可惜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如果没有战争,我会期待和您一起打猎。”

    我忽然觉得他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男人。正当我准备接着聊下去的时候,忽然想起桌子底下还有个埃里希,连忙收拾思绪。“好了,”我清了清嗓子,“你可以走了。”

    他深深鞠躬,向我道别,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今天是洗衣日,您需要我帮您把衣服带去然后周一给您送来么?”

    “什么衣服?”

    “您的制服,”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到,“被弄脏了。”

    我低头,看到埃里希残留的jingye。

    格略科接过我的外套,“那些衣服也需要洗么?”

    我愣了一会儿,直到小腿被桌下的秘密情人掐的发疼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埃里希刚脱下的一摞衣服。“不用了,”我深吸一口气,“就放在哪里吧,再见。”

    格略科又鞠了一躬,“周一见,长官女士。”

    随着房门再次关上,我踢了踢埃里希的胸口,示意他爬出来。埃里希吓得浑身都湿漉漉的,膝盖上沾满泪水,嘴唇一片惨白。

    “还活着呢?”我嘲笑道,“都以为你要被吓死了。”

    埃里希闭着眼大口喘气。被衣服砸了一脸也没反应。最后他擦干眼泪,筋疲力竭的趴在衣服上,声音微弱颤抖,却透出一股释然。

    “回家吧,带我回家吧,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