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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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琴房内传来时断时续的大提琴声。 泡芙蹲在地毯上,瞪着裴绾手里那个会不断发出声响的神奇玩意儿,大大的猫瞳满是疑惑。 在连续多次走音后,裴绾抱着她的大提琴发起呆来。 这种频繁卡壳是多少年都没有出现的情况。 她甚至停下来给琴弓重新擦了松香,又反复校了几次音。 事实证明,并不是琴的问题。 心不静,则意乱。 “喵~” 那支会动的琴弓在泡芙眼里就跟逗猫棒一样有趣,伸出猫爪巴巴瞅着它。 “不行,这个不能给你玩。”裴绾同它讲道理。 “喵呜~”还挥舞着爪子的泡芙显然并没妥协。 裴绾只好把琴弓放到它够不着的乐谱架上,视线却不由自主再次移去了旁边的手机。 “喵——” 泡芙还没放弃新发现的玩具,锲而不舍地把架子扒拉得摇摇晃晃。 裴绾烦躁地将手机倒扣过去,不允许自己再去想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干脆把泡芙抓起来往外走。 “你不许再待在这儿了。” “喵——!”蓝猫不服气地抗议。 “以后也不准你再进琴房了。” “喵……” 房门一开,小姑娘步子冻在门口,迈不出去。 泡芙趁机从她怀里挣脱,灵敏一跳又窜回了那边的架子。 刚还在照片中的男人此刻正倚在门边,听到响动转过头来,见meimei呆呆望着他,挑眉问:“琴练完了?” 小姑娘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 裴绎偏头看了眼那只上蹿下跳的捣蛋猫,直接走过去拎起来丢到了走廊,然后迅雷不及掩耳把它关在门外。 “喵?”猝不及防被赶出去的泡芙一脸懵。 裴绾被他这一气呵成的cao作惊得退了两步,小声讷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在……” 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是她自己亲手推开的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过问他的灯红酒绿呢。 “在什么?”裴绎漫不经心地问。 裴绾慌乱撇开脸:“没、没什么。” 裴绎直勾勾盯着她,见她故作镇定地不停梳理耳鬓的发丝,嘴角却垮得快掉到下巴,心下又气又笑。 想指望小鸵鸟自己把脑袋从沙堆里拔出来果然没戏。 “我回来拿钥匙,待会儿就走。” 钥匙? 裴绾心头一跳:“你……要去哪?” 裴绎慢慢走到落地窗边,俯视琴房正对的后花园。 花园长年有专人定期修护打理,即使是在万物萧条的冬季,从屋内望出去也是一片层次分明的园景。 此时已至早春,园中流水叮咚的喷泉和星星点点的夜灯映着错落有致的花木,细观之下才发现都已有了复苏的生机。 “你那天的话,我重新考虑了很久,我同意你的决定。” 裴绾一时愣住。 男人回过身,紧锁着她的眼眸低声说:“如你所愿,我们退回原来的兄妹关系。” 心脏像被扔进一只变形的易拉罐里反复挤压,快要喘不过气。 手心的指甲印陷得比掌纹还要深,裴绾却依然站得笔直,嗓音干涩地问:“你要去哪?” “暂时搬出去住,我想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重新适应,在此期间,还是避免见面为好。” 裴绾木然望着他,只觉他的声音像是从一个无比遥远的地方飘来,在她脑中荡起空洞的回音。 “当然,我永远是你的兄长,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你需要,任何时候我都会来。” 他的语气那样淡然,仿佛在安排一件稀松平常的公事,抑或是在剖析一道易如反掌的数学题,将每一个步骤都拆解得清晰明了,甚至连一切未知的可能都考虑得妥当周全。 果决善断,雷厉风行,一如处理那些过往云烟一样毫不拖泥带水。 这其实才是他的风格。 裴绾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这样也好。 他终于不必再为她背负如此沉重的枷锁。 这样很好。 裴绎走近默不作声的女孩。 “好像很久没有听绾绾拉琴了。”他摸了摸她的头,依旧是她熟悉的宠溺模样,“想听你拉首曲子再走,可以吗?” 犹如娇养着金丝雀的国王,在将它彻底放飞之前,请它留下最后的鸣啭。 裴绾极力忍下鼻尖的酸涩,转过身坐回琴凳,拿起琴弓,摆好大提琴。 “你想听什么?” 他望着她,面色沉静如水,黑曜石般的眼睛盛满温柔而伤感的笑意。 “肖邦的《E大调练习曲》。” 搭上琴弦的手指一颤,裴绾怔然抬眸。 传闻这首曲子是肖邦在即将离开祖国波兰时,向爱慕的女孩告别所作。 它还有另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 叫做《离别曲》。 大提琴的音色天生忧郁,配上凄美的旋律,好似一只高贵而孤独的天鹅在清冷的湖面垂泪哀鸣。 琴声时而怆然,时而激越,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如泣如诉。 裴绾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结束这首曲子的,只觉得停在琴弦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烧灼的刺痛感。 余音未尽,无人打破当下的静默。 她始终低着头,听见他从窗边折回身,沉稳的脚步渐渐靠近门口。 他握上门把手,背对她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等。 但身后仍旧没有动静。 他终于垂下眼帘,打开门,淡声开口。 “绾绾,你刚才有两处和弦走了音。” 裴绾蓦然睁大眼。 房门再次“咔嗒”合上。 四周一片静悄悄,仿佛世间只剩下她这一座孤岛。 他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豆大的泪珠终于一颗接一颗,砸在了颤动的琴弦上。 玻璃窗上倒映的少女失神般滑坐在地,埋首抱紧她的大提琴,任凭泪水无声将它染湿。 她的脸颊久久未干,似乎是要将余生的泪都流尽。 窗外夜色很美,月亮却被哭碎了,透过薄纱撒下满地泪光。 从今往后她都不允许自己再哭。 唯有天空能替她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灯忽然熄灭,无边黑暗中只余清冽的月辉守候着压抑低泣的少女。 裴绾惶惶抬头,竟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极低的叹息。 “傻孩子。” 未及反应,她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裴绾整个人僵在原地,连不断夺眶的眼泪都吓得悬在睫毛将掉未掉。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男人把大提琴从meimei怀里抽走,将她更紧密地收拢在他的羽翼里。 “我要是不回来,怎么能知道,有个小笨蛋偷偷躲在这儿哭得这么可怜?” 裴绾不敢回头,慌忙给自己擦泪,一边止不住抽噎一边固执嘴硬:“谁、谁哭了!我才没哭!” “哦?”裴绎强行扳过小脑袋,舌尖凑近她湿润的小脸轻舐,“那这脸上湿湿咸咸的是什么?” “!!!”裴绾惊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你、你怎么可以还这样亲我!” 裴绎无辜道:“为什么不可以?” “你……你不是刚刚才同意分手的吗!” “分手就不能复合了?”男人缠紧她的腰,满脸幽怨,“我已经让你分手了五分钟还不够吗?反正不能再多了,再多一秒我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