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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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好不容易离了婚,会先找个地方度假呢。” “我赋闲得够久了,现在只想忙碌起来、充实起来。” “像现在这样?” “差不多吧。” 久违了的忙碌,却不是为着讨好谁;驾轻就熟的工作、偶尔也会枯燥,却能产生实际的价值。 来X的几周里,余敏的睡眠得到改善,生活也更加规律。 准时上班、下班,休息时间就到处逛逛,给家里添置些新物件,侍弄花草,她甚至捡了一只流浪猫—— 熟悉的城市,擅长领域的工作,令脱离职场两年的余敏几乎不需要花太多时间,便适应了如今的生活。 唯一一点不算适应的,是闲暇之余的稍许寂寞。 人到底是群居动物,是需要社交的。 在X市,同事都是新的,余敏保持着联系的老同学也没几个,况且处在这个年纪,大家都结婚生子了—— 已婚人士的重心都在家庭上,很难约上一次;即便难得聚首,他们的话题大都在婚姻和育儿上面,出门没多久便开始着急家里的孩子。 好在,还有一个宗思翰。 来X一周后,宗思雯便以余敏挑中的公司必然是好公司为由,想办法把宗思翰塞了进去。 宗思翰性格开朗外向,本来很适合同客户对接的岗位。 人事部也不知怎么办考虑的,录取后却把宗思翰扔到了余敏所在的部门。 余敏看宗思翰愣头青一个,不免多花了些心思教他。 宗思翰也很上道,投桃报李,没事就请余敏吃饭,周末一有空就往余敏家跑,蹭饭之余,把搬搬抬抬的重活全都包揽了。 “虽然这说明书全是英文的,不过这也难不倒我,你看我装的不错吧。” 草坪上,宗思翰把最后一颗螺丝拎进咖啡桌桌腿里,迫不及待地起身,向余敏展示他的成果。 过去半个多月里,余敏将新家布置得七七八八,只缺一套小院里的座椅。 她在网上购置了一套,需要自己拼装。 周六的下午,宗思翰帮宗思雯送东西来,看到了,自告奋勇就帮她安装了起来。 以前在宗家的时候,余敏便发现宗思翰喜欢拼乐高。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保留着拼装物体的爱好。 “不错啊,挺稳的。”余敏走过去,将四个桌腿的稳固程度检查了一遍,称赞道。 “开玩笑,我家的,我姐家的拼装家具基本都是我装的!我姐上次还笑我,说我休息时可以找个安装师傅的兼职。”宗思翰得意地仰头。 他把桌子搬到余敏指定的位置,又从屋里搬出椅子的配件,继续组装。 这边冬季不算太冷,没有风的下午,阳光晒在草坪上暖洋洋的。 雪团做了一个标准的猫式伸展,从窗台上跳下来,停在宗思翰旁边好奇地瞅着,不时地用腮帮子蹭蹭椅子腿,给椅子标记上它自己的气味。 “领地意识这么强,是只小公猫吧?”宗思翰停下拧螺丝的手,伸手点了点它脑袋。 “小母猫。”余敏帮忙把其他几张椅子从塑料膜里拆出来,“前两天带它去驱虫,医生帮忙检查了性别。” “啊,居然是只小母猫?”宗思翰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雪团仰起头用脑袋拱他的手,歪着身子倒在草地上,露出洁白柔软的肚皮。 “嘿嘿,你干嘛呢?” 宗思翰训道,“你可是小姑娘,有你这么不害臊的吗?” 嘴上这么说,手却不客气地rua向雪团摊开的肚子。 雪团顺着他的手将肚子完全展开,滚动着,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你看看它,多享受——”宗思翰连忙招手旁边的余敏来看。 侧头时,雪团忽然收手抱紧他,双腿贴在他手臂上就是一阵狂蹬—— “嘶——”宗思翰吃痛地叫了一声。 短促的吸气,让雪团瞬间警觉。 它松开他手臂,“嗖”地一下窜入旁边花从里,只留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外面。 “诶诶,抓我的是你诶,怎么好像我欺负你了。” 宗思翰皱眉,收回目光到被抓的地方。 余敏顺着他目光看去—— 他挽起的袖子手臂上,赫然多了几道红肿的划痕。 “它只是想跟你玩,不过流浪的时候戒备惯了,现在还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力道。” 余敏从屋里拿了酒精和软膏给宗思翰处理伤口。 宗思翰皮肤白且光滑,肌rou线条流畅且弹性十足,手感特别好—— 余敏涂药的手滑过那紧绷的线条,总有一种在揩油的错觉。 她忍不住想要找点话题,平日话痨一样的宗思翰却一反常态地安静。 余敏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长长的睫毛眨动着,撩起眼皮偷偷看她—— 清澈的眼眸里,隐隐透出局促和羞涩。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之前余敏就有撞到宗思翰目光跟随她,被她发现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眼—— 余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宗思翰的目光实在过于微妙,她不得不提醒他:“我毕业后一直在C市,为什么忽然回来这里,思雯有告诉你吗?” “啊?”宗思翰迷茫地抬眼,半晌才似回神般,“额……听说了,是因为离婚?” “嗯。” “能冒昧地问一句吗?你前夫……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当蒋承泽的名字滑过脑海,余敏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务实、谨慎、稳重……等等词语。 明明都是褒义词,却带着让她反感的色彩。 余敏皱眉,不愿谈这个话题了。 转开视线的瞬间,不经意看到院子门口伫着一个人影:皮鞋锃亮,西装得体。 他利落的西服外套着一件深色的法兰绒外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款式——她去年这个时候曾亲自督促着裁缝缝制。 她缓缓上移目光。 脑海中那张冷静持重的面容与来人重合,正隔着距离,安静地看她。 日光仿佛一下子阴翳下来。 长时间的蹲身,让余敏有些眩晕。 她轻轻摇了摇头,许久,才重新将视线集中回院门外。 但对方仍旧站在那里—— 用一种深邃的、汹涌的目光,几乎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抓紧身边的宗思翰。 门外人终于侧头—— 而当他瞥向她旁边人时,那目光瞬间冷下来,像带着雪光的刀刃,寒意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