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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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这首歌就叫赶海。” 陈阮在排练室外抓住许子炀,对面的人显然一怔,他眨了眨眼睛,愣了几秒,手掌在陈阮面前晃了晃,看到她手上的歌词,惊讶道:“我没看错吧,你自己写词了。” 陈阮缓缓勾起唇角,冲许子炀笑了笑,“对,就叫赶海。”她顿了顿,“到时候我找大白把词再改一改,曲子找舟姐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我先走了,今天有事。” 许子炀接过词谱,点点头,说好,“陈阮都开始写词了,我们乐队离火遍全世界不远了。”他晃了晃那一头黄毛,冲陈阮比了个ok的手势。 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许子炀惊呼道:“cao,陈阮生日礼物。”他目光落在自己书包上,“完了,背带忘记送她了。”连忙拿起手机向那头发讯息。 陈阮看见手机弹出的消息,无奈摇了摇头,发送语音,“谢了,帅哥主唱大人,我有约了,下次。”她看了看斜挎在肩上的贝斯,整理了下衣襟。陈阮今天没穿过分的衣服,倒看起来还像个乖学生样子。如果沈秋看见她这样子,也不会一激动就吵着说,想给陈阮再生个安静点的meimei,虽然她从来没有实践过。 安静的,陈阮总会想起沈承屹。他这样子在小时候,应该是全世界父母都最喜欢的那类别人家的小孩。 陈阮坐上986路公交车,离目标时间正好还有二十分钟。她打开手机,微博界面弹出不少新粉丝的留言,她一边回复,一边注意上面的时间。回复的差不多了,也刚刚好到了目的地。她下车沿着马路走过去,是辛川市的另一片别墅区,陈阮目光落在树叶交叠投射下来的阴影上,斑驳中拼凑出独特的形状。 远处那人离老远就看见陈阮的身影,带着小跑赶来,呼吸中还带着急促,“你怎么来了阮阮。”他边说着边要接过陈阮的贝斯,被她躲过拒绝了,“我才不是小孩子,再说了,这一点都不重,沈承山。” 陈阮抬头,轻轻抿了抿嘴唇,“我妈说的,你在这边做家教。”她一把攥过沈承屹的袖口,语气略有停顿,而后凝视着他的眼眸,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喂,今天我生日,沈秋单位加班,要很晚才能回来,让你带我去吃晚饭。” 沈承屹瞪大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半晌,忽然语气懊恼道:“啊,抱歉啊阮阮,我没有准备礼物。”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忽然对陈阮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那天阳光挺好的。 反正陈阮看到沈承屹捧着一束俗气无比的向日葵来到她面前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句话。他穿着白色球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拿着一束从她小学就看不上的花,陈阮一直觉得花俗得很,也不觉得有什么漂亮。 直到那天,她才觉得漂亮的不是花,是沈承屹走向她的瞬间,太阳光刚刚好照在他们两人之间,他轻轻抿起的唇,语气温柔的说:阮阮,十二岁生日快乐。 这几秒,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风轻轻吹起,陈阮好像被风中的沙子迷住了眼睛,她眼眶忽然湿润。后来陈阮经常梦到这个场景,梦见十二岁的陈阮和二十岁的沈承屹。在那之前她不懂喜欢,只觉得沈承屹好重要。 他是她好重要的人。 还有那被称作是青春的盛夏。 沈承屹抬起手掌想摸陈阮的头发,但手在她脑袋上停顿了几秒,最终落在陈阮的肩膀上,他忽然避开她的目光,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轻声说着:“走,小叔带你吃大餐。” 也是从那时,在和陈阮对话的时候,沈承屹开始叫自己小叔。陈阮不懂,那时候她不明白,但现在她好像懂了。那天抬起又收回的手,她眼底泛起的湿润,沈承屹与自己间隔着的千万道沟壑,漫漫群山再难跨过的阻碍,她轻轻放在他手掌心的拨片,海浪拍打下潮湿而汹涌的挣扎。 她想要去遮掩的东西。 她明白了,许子炀说的是什么。 是她的情感。 就好像贝斯手是最不被人注意的那个,它没有绚丽的技巧,也总因为总被别人看不见而被调侃。但陈阮觉得贝斯很重要,缺了Bass,那就少了曲子里面那股子的震撼感,就失去了情绪。 而沈承屹却似乎变成她的某种情绪。他只要轻轻动一下,那每一丝每一寸就都牵动着她的心脏,那是来自于灵魂的,独特的,持续的,震颤。 太过于荒谬。 那晚沈承屹带她去十叶Lzakaya居酒屋,他允许陈阮喝半杯柠檬烧酒,是店里的特色。黄色的,里面放了几块冰,他们面对面坐着,沈承屹订了一份小蛋糕,陈阮对着蛋糕许愿,蜡烛点燃,许愿前,她忽然抬头望向沈承屹,意味不明道:“沈承山,许的愿望都能实现吗。” 他轻轻点头,“当然了。” 陈阮刚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与坐在面前的人对视,“那沈承山明年也陪我过生日吧。” 蜡烛被吹灭,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 沈承屹怔住,眼底闪烁着莫名的情绪,他避开她的目光,半晌,终于平静地笑道:“阮阮,愿望说出来就不准了。” 陈阮的目光没有闪躲,她唇角勾起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停留在座位一旁的花束上,忽然道:“那就算了,没别的愿望了。” 也许是瞧见她眼底的失落,烟雾散去,沈承屹切好一块完完整整的蛋糕递给陈阮,终于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他温柔地望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光,“骗你的,会实现的。” 后来陈阮想,也许是第一次没有许全家人健康平安,Blue Coast早日火遍全世界这样的惯用词。她固执得想去满足自己的私心,才是导致她家庭破裂这悲剧的开端。 高一那年陈阮十五岁。陈政因贪污畏罪自杀,沈秋在赶往家中时心脏病突然发作去世,陈家的房产车子全部被追缴和责令退赔。陈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想要她这个拖油瓶,也没有人想沾上这污点,陈阮一夜之内连家都没有了。 那时沈承屹二十三,在辛川师范这全国数一数二的师范类院校被保送研究生,刚刚要毕业。 接到陈阮的电话的半个小时他从辛川师范赶来,在医院的走廊一把把陈阮搂在怀里,任由陈阮在她怀里恸哭到失声。 她死死攥住沈承屹的肩膀,不断拍打着他的脊背,一直到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她的掌心,陈阮才知道沈承屹也哭了。 他们这三年几乎没怎么见面,沈承屹读研之后假期也一直住在学校,只是偶尔沈秋邀请的时候他会来家里,两人在这之中总有一种默契,也许这就是靠着血缘编织出的默契感。 陈阮总觉得自己想见他,也不想见他。 但怎么也没想到再见沈承屹是现在这个场景。在亲人之中,他们只剩下彼此。于是靠血缘而成的,牢不可破的枷锁把两人再次绑在一起,紧密得再难将他们分开。 牢笼打不破,挣不脱。 于是沈承屹开始带着陈阮。他们年龄差很奇怪,总会迎来别人异样的眼光,他就跟没看见似的,避而不提陈阮的家庭往事,他也没再在向陈阮提过陈政。沈承屹和从前有点不一样,陈阮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把之前攒的钱都存了起来,沈承屹说,银行卡的密码是自己的生日。 陈阮没动过里面的钱,她这些年演出赚了一些钱。她一个月没有见许子炀他们,她现在这个状态不想见到任何人。 沈承屹没告诉陈阮,他拿自己这么些年攒的钱,还有沈父留给他结婚的钱,付了房子的首付。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靠近陈阮的高中。 搬进新家的那天,沈承屹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倒掉了陈阮背着她吃掉的小半瓶安眠药,给她的几把贝斯和吉他腾出了个位置,单独摆在客厅角落。 他紧紧抱住陈阮,轻声对着她说:“阮阮,这是我们的新家。” 陈阮闭上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她颤抖地抬起头望着沈承屹,声音发颤,双手紧攥着沈承屹的腰,带着哭腔道:“沈承屹,谢谢你。” 谢谢你,沈承屹,没有丢掉我。 谢谢你,沈承屹。 沈承屹好像瘦了很多,腰上一点rou也没有,摸着硌的痛,陈阮低下头将自己俯在他颈窝,终于再次嗅到那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她很久没睡个好觉。 那晚是抱着沈承屹睡着的,一夜无梦。 他一晚上也没离开。